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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响亮地说:“不要在别人面前哭。”

    两个孩子用手捂住了嘴巴,他们止住了哭声,可是止不住眼泪。李兰禁止他们哭,她自己仍然泪流满面,她微笑地流着眼泪向前走去。

    他们走出了南门,走过了一座嘎吱嘎吱响着的木桥以后,听到了知了的鸣叫,他们知道已经走上了乡间的泥路。这时候是中午了,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升起了缕缕炊烟,夏天的田野里空空荡荡,仿佛天空下面只有他们四个人,还有躺在棺材里的宋凡平。宋凡平的老父亲终于发出了他的哭声,他弯着腰像一头耕地的老牛那样拉着他死去的儿子,浑身颤抖地往前走着,他的哭声也在颤抖。他的哭声引爆了宋钢和李光头的哭声,宋钢和李光头从他们的指缝里响亮地哭了出来,他们虽然双手捂住了嘴巴,可是哭声从鼻子里一阵阵地喷发出来,他们伸手去捏住鼻子,哭声又从嘴巴脱颖而出,两个孩子害怕地抬起头来,偷偷看一眼李兰,李兰对他们说:

    “哭吧。”

    说完后李兰的哭声首先响起,这是李光头和宋钢第一次听到她尖利凄楚的哭声,她尽情地哭着,仿佛要把自己全部的声音同时哭出来。宋钢松开了手,嘴里的哭声哇哇地出来了,李光头也跟着自由地哭起来。他们四个人放声大哭地向前走,现在他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他们已经走在乡间的路上了。田野是那么的广阔,天空是那么的高远,他们一起哭着,他们是一家人。李兰像是在看着天空似的,仰起了自己的脸放声痛哭;宋凡平的老父亲弯腰低头地哭,仿佛要把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种到地里去;李光头和宋钢的眼泪抹了一把又一把,甩到了宋凡平的棺材上。他们痛快响亮地哭着,他们的哭声像是在一阵阵地爆炸声,惊得路边树上的麻雀纷纷飞起,像是溅起的水花那样飞走了。

    他们哭着走了很久,后来宋凡平的老父亲哭得实在走不动了,他放下了板车,跪在地上,他把自己的腰都哭疼了,哭得不能动了。他们站住了脚,直到哭声渐渐平息下来。李兰擦干了眼泪,说她来拉板车,宋凡平的老父亲不答应,他说儿子的最后一程让他来送。

    后来的路上他们不再哭泣,他们无声地走着,只有板车在嘎吱地响着。他们走进了宋凡平出生的村庄,几个衣着破烂的亲戚等在村口,他们已经挖好了坟墓,拄着铁锹站在那里。

    宋凡平就埋葬在村口的一棵榆树下。当宋凡平的棺材放进土坑,几个亲戚将泥土盖上去时,他的老父亲跪在旁边一颗一颗往外捡着石子,李兰也跪了下去,一起往外捡石子。随着土坑被填满,坟墓隆起来,他们两个人捡石子的身体也慢慢抬了起来。

    然后他们来到了宋凡平父亲的茅屋,里面摆着一张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还有一张吃饭的破桌子,几个穷亲戚坐在桌前吃饭,李光头和宋钢也吃起了这顿咸菜白饭。宋凡平的老父亲坐在墙角的矮凳上,低头抹着眼泪,他一口饭都没吃。李兰也是一口没吃,她打开了那个破旧衣柜,把宋钢旅行袋里的衣服拿出来叠好放进去,李光头看着她把那袋大白兔奶糖也放进了衣柜。放完衣服以后,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站在了衣柜旁呆呆地看着两个孩子。

    这是一个无声的下午,那几个吃完饭的穷亲戚走了以后,他们四个人在茅屋里还是无声无息。李光头看到了屋外的树木和池塘,看到了麻雀在树上跳跃,看到了燕子从屋檐里飞出去,宋钢也看到了。两个孩子很想出去看看,可是他们不敢,只能坐在板凳上,偷偷看着悲戚中的李兰和宋凡平的老父亲。后来李兰说话了,她说该回去了,要在天黑前赶回城里。宋凡平的老父亲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那个破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罐,手伸进去摸索了一会儿,抓出了一把炒熟的蚕豆塞进了李光头的裤袋。

    他们又来到了村口,宋凡平隆起的坟墓上多了几片树叶,李兰走过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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