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的改变,我的人生依旧是一片灰色。
不管是收容了失去父母的我的福利院,还是强制我入院的医院,都不是栖身之地,我依旧完全感觉不到活着的真实感。
那个家已经不再燃烧了,但它特有的憋闷窒息的感觉却依然折磨着我。恶臭、呼喊声、训斥声、暴力、破坏、癫狂、毁灭。
“要是没生下你这种东西就好了!”
这种话只是个开头而已。
“去死吧!你死了,我还能凑到一笔钱,就可以再去买药了。”
“拉出来的东西再吃回去,还是会再拉出来。你吃了又拉的这种粪便,说得好听一点,就是排——泄——物。”
排泄物,也许的确如此。
毫无意识地被送到福利院,在那里我依旧被人讨厌,继而又被送到了医院。也不知有没有治好什么病,总之时间一到,我又被送回了福利院,到了照顾不过来的时候,就再被送去医院,过了一阵子还是会回到福利院,如此反复。医院、福利院、医院、福利院、医院。哪个在排泄,哪个是厕所,哪个是污水,哪个是污水处理厂,连我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了。大概全都是吧。可以确定的是,我不仅是父母的排泄物,而且对世上所有人来说,我都只不过是排泄物。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但不可思议的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寻短见。我在寻找什么东西。我找的到底是自己的栖身之所,还是能让我有活着的真实感的东西,又或者是打从心底里想要的东西,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为了寻求某些东西,我在街头流浪徘徊。
涩谷的繁华不适合我,六本木、原宿之类的根本不可能,池袋还凑合,但与之相比,还是新宿更适合我。我觉得新宿是最好的选择。
新宿的街头极度肮脏和吵闹,和我想像中一模一样。歌舞伎町即使是在晚上也灯火通明,但是里弄小路却十分昏暗,这里充满着各种光亮与黑暗。只要夜晚不是灰色的,是黑白分明的就好。
我知道新宿有很多黑社会,心里总有些忐忑。流浪汉也非常多,还时常可以看到在路边大叫的人,以及跟我类似的人。偌大的公园里总好像潜伏着什么,让人恐惧——我感到,新宿最终会伤害我。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对,正因为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才会有待我很好的人。流浪汉大叔就是其中之一。
“你可真够脏的!不嫌弃的话,把这个换上吧。这个是捡来的,太小了,我没法穿,反正还是要扔掉,你不嫌弃的话就换上吧。”
他给了我一件像是摩托车手常穿的黑色皮质连体裤。天气正逐渐转冷,刚好可以拿来防寒。从那之后,我就一直穿着那条裤子。
当然,这种好事是很少的。对我很好的那个大叔在某个早上死了,而地道里流浪者们的“纸箱村落”也被清除一空,我只好回到歌舞伎町。也许是我太脏的缘故,大家都只是远远地看我,这让我再次强烈地产生了一种自己是排泄物的感觉。然后,不知怎么回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医院了。我从医院逃了出来,又回到了新宿,在车站的公共厕所里脱掉医院的棉布病服,换上了那条连体裤。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真子。
“太可恶了。这种事情真是太可恶了。我知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正蹲在路边,她突然过来抱住我的头哭了起来。金色的长发十分漂亮,眼睛也十分明亮,于是我也伏在她的膝头哭了起来。
“真是太惨了。不那样做的话就没有活着的真实感吧!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尽管哭出来吧,让眼泪尽情地流出来吧!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嗯,不是你的错。我都知道,都明白……来,我把你介绍给伙伴们。”
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