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坐轮椅出院的。与其说是我走不了路,还不如说是人们不希望我走。因为如果我能走,我就会逃跑。我其实根本跑不掉,但似乎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我很迷惑。我的心很乱,也很害怕。我把发生的事都对他们讲了。我都数不清我讲了多少遍了。可这似乎还不够,而且弄得别人很不开心。我也很孤独。我的父母到那个单人小病房里看过我几次,但我见到那个笑眯眯的男人的次数越多,我见到他们的次数就越少。而现在我知道那个男人是彼得森医生。
我被送上一辆汽车的后座,那辆车有点像救护车,也有点像囚车。车里有一张类似手推车的床,上面挂着很多设备,不过为我推轮椅的男人——一直沉着脸,穿着洁白无瑕的白衬衫——倒着把我推上坡道,把轮椅推到另一边车壁的专用空间里。只听一连串的咔嚓声,他把轮椅固定好。就在我对面,床边栏杆的正中心有很多圆环。其中一个圆环上垂下一副手铐。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有冰块卡在我的胸口。我右边的门砰一声关闭,引擎启动,我感觉更多冰块压在了我的胸口上。出什么事了?
我扭动脖子,看着那个人。这是我唯一可以移动的身体部分,因为我被一个安全带式的装置绑在了轮椅上。他坐在一个凹背单人小座椅上,活像个不苟言笑的空姐。
“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我问。
在今天这种情况突然发生之前,我从没问过任何问题。这一刻,我还在床上,勉强吃下医院里不冷不热的早餐;下一刻,我就到了轮椅上,飞快地穿过走廊,乘坐直梯到楼下,穿过大堂……
“你要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手表,避免与我有眼神接触。他很紧张,他那僵硬的姿势让我越发不安起来。
“噢。”我说,“为什么?”
这时候看护员扭头看着我,可他的眼神很警惕,表情令人费解。
“不知道。”他说。
我才不相信他。
“我要被转移到什么地方?”
他又一次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对着对面床上折叠整齐的床单说话。
“到达之后,彼得森医生将回答你的所有问题。”
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我尝试放缓呼吸,可感觉好像这个逼仄的空间里没有足够的氧气。我拉扯一下勒住我前胸的带子,不过我胸口发紧,可不是因为这个。我看看车门,急切地盼着它们能打开,但轮椅随着汽车轻微摇晃,我知道车子还在行驶中。
“要多久才能到?”我问,我的声音很嘶哑,喉咙哽着,很难说出话。
“很快。”看护员道。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讲话。我没戴手表,没办法计算过了多少时间。我只好用好手的手指飞快地敲打我的膝盖来消磨时间。虽然缠着绷带,我的另一只手也想加入,只是带子太紧了,勒得我特别疼,没有空间让我移动哪怕是一毫米的距离。我只好不停地摇晃手臂,算是将就了。
等到车门终于打开的时候,我几乎都来不及看一眼周围的环境,就有两个穿着和车上那个看护员一模一样制服的人挡住了我的视线。他们径直走到轮椅边,打开车壁上的固定装置。
“一路上还顺利吗?”其中一个问。
我还没回答,随行的看护员就说话了。
“很顺利。法庭准备好了所有文件,很简单就出院了。”
法庭?他们在说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希望能扭过头看看门外的情形。但他们转过轮椅,倒着把我推下车,十秒钟后,一条宽车道映入眼帘。周围有一道很窄的草坪,修剪整齐,但吸引我目光的则是又高又坚固的金属栅栏,顶部尖尖,充满了威胁。我刚看了一眼这个吓人的围栏,他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