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皇帝登基以来,大事不断,范质、王溥、魏仁浦等重臣可真是比从前忙多了。不久之前,京城内奸民趁皇帝大赦天下之机,大肆闯入百姓家偷盗甚至抢掠。新皇帝赵匡胤闻知大怒,亲自令人逮捕奸民数十人,又挑出数个情节严重者,游街后当众处斩。
处斩奸民之前,有大臣上言:“陛下刚刚大赦天下,没有几日便用极刑,恐民间有所非议,还望陛下三思。”
“大赦,乃针对既往之事,如今奸民抢掠作乱,却是新犯。趁大赦之机犯法,明摆着就是目无王法。对犯法者纵容,就是对天下百姓的伤害。执法不严,天下之人就无畏罪之心。宽容为恶者为奸者,就是打击为善忠厚者,长此以往,天下就不知何为对、何为错。故,这些人不得不杀!”
当赵匡胤说这些话的时候,宰相范质心中一阵激动,象老树皮一样的两颊抽动了几下,蒙上岁月风尘的灰黄色的眼珠子几乎流出热泪。“当今主上果然是个明君啊!”这种心情,使他对周世宗的歉疚之心稍稍得到了宽慰。不仅如此,他还感到,自己治理国家的心志,依托于这个新皇帝,也许可以得到更好的实现。
范质想起了一件往事。那一年,周祖自邺起兵,京师大乱,范质隐居民间。他清楚地记得有那么一天,天气酷热,当时他正坐在封丘巷的一家小茶肆中饮茶纳凉。其间,他一边摇着手中的扇子,一边与旁边茶客谈论古今大事,对当时酷吏横行大肆批评了一番。忽然,来了一个相貌极其丑陋的老者,那人径直走到他的面前,作揖说道:“相公不必忧虑。”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当时他问那相貌丑陋的老者此话何意,那人却只是摇头不语。那人随后讨要他手中的扇子,并请他为扇子题几个字。他素来以字自负,当下也未推诿,向茶肆老板借了笔墨,略一深思,在扇面上写了一句诗,诗曰:“大暑去酷吏,清风来故人!”那人见了诗句,哈哈大笑,拿了扇子,飘然而去。离去之时,那人回头说:“这世间的酷吏冤狱,何止如酷暑啊!相公他日当深究其弊,造福天下啊!”变乱之后,周祖在天下寻访人才,他有幸得到大用。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个相貌丑陋的老者,那老者对他说过的话,也常常萦绕在他的耳边。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范质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付出了不少努力。他曾遭朝中大臣的嘲笑,也曾遭那些贪腐官员的排斥,可是他没有退缩,忍辱负重,战战兢兢中勉力去兑现自己造福天下的诺言。范质不会忘记,为防止官吏徇私舞弊,周世宗令他编修了《刑统》,并亲自令人审定。可惜的是,周世宗忙于征伐天下,治理天下之事,却少有顾及。如今,范质觉察到,这个新皇帝的志向,似乎并非仅仅是开疆拓土,而是想要开创一个天下大治的局面。觉察到这一点,范质不能不感动。
正月二十八日,赵匡胤在垂拱殿举行常朝会。兵部尚书张昭等人上书,请求为皇帝的祖先高、曾等四代尊谥号并建立庙室。
赵匡胤本来是个孝顺的人,又想到给祖先建立庙室,对于巩固政权大有益处,正准备答应下制书,稍稍犹豫了一下,又道:“宫城北十四里的方丘平时夏至用来祭祀皇地祇,方丘往南一点,世宗在世的时候已经开始动工筑造孟冬祭神州地祈的祭坛,就用这两处轮流敬奉四位先祖吧。”
陶榖眼珠一转,趋着下步,像老母鸡一样往前走了几步,进言道:“那祭祀皇地祇的方丘有四角二层,面宽四丈九尺,东西才长四丈六尺,上层高四尺五寸,下层高五尺,五丈三尺见方,台阶宽三尺五寸。神州祭坛规模更小,才三丈一尺见方。这两处祭坛的规模都太简陋,臣斗胆请求依照唐朝的制度增建其规模。这样才能配上陛下祖先的尊荣啊!”
赵匡胤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想,这个陶榖,倒是个会拍马屁之人,只是这一双精灵鬼眼,叫人讨厌,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