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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保罗来到瑞士。他从布里戈德雇了一辆出租汽车,约一小时后到达了欧比纳斯所在的小镇。保罗的车停在邮局前,邮局里一位很爱饶舌的年轻女管理员告诉他去别墅怎么走。她还补充说,陪欧比纳斯住在那儿的是他的侄女和一位医生。保罗立即乘车前往。他知道那侄女是谁。可他没想到还请了一位医生。看来欧比纳斯的处境比想像的要好。

    “也许我来这一趟完全是多此一举,”保罗不安地想。“说不定他过得挺好。不过,既然来了,总可以跟那个大夫谈谈。这个可怜虫,遭了一场大劫……当初谁想得到……”

    那天上午玛戈和艾米丽亚一道去镇上。她没有留意到保罗的出租汽车。可是在邮局里她听说一个壮实的男子刚才在打听欧比纳斯的情况,而且已经开车上山找他去了。

    与此同时,欧比纳斯和雷克斯正面对面坐在小客厅里,阳光透过通往台阶的玻璃门倾泻进来。雷克斯坐在一张折叠椅上,全身赤条条的。由于每天进行日光浴,他那精干健壮的身体晒得棕黑,胸膛上的黑毛形状像一头展翅的鹰。他的丰厚的红唇间衔着长长的一根草。他交叉着多毛的双腿,一只手托着下巴(这姿势很像罗丹雕塑的“思想者”),正注视着欧比纳斯。欧比纳斯也似乎在同样专注地打量着他。

    盲人身穿宽大的鼠灰色晨衣,胡须满面,聚精会神。他在听——最近他什么也不做,总在听。雷克斯注意到这个变化,他正在观察,盲人的面部如何清楚地反映着内心的活动,似乎在失去视力之后,脸就变成了一只大眼睛。做一两个小实验也许会更加有趣:他轻拍一下自己的膝头,欧比纳斯正把手伸向紧皱的眉头,此时立即僵坐不动,一只手停留在空中。雷克斯又微微前倾,用他衔过的那棵草的尖端轻触欧比纳斯的前额。欧比纳斯疑惑地哼了一声,用手挥走想像中的苍蝇。雷克斯用草碰碰他的嘴唇,于是他又无可奈何地重复一遍赶苍蝇的动作。这的确是有趣的娱乐。

    盲人蓦地昂起头来。雷克斯也转过头去,透过玻璃门,看见一个戴花格帽的壮实男子。他立即认出了那人的红脸膛。那人站在台阶上,正迷惑不解地朝屋里张望。

    雷克斯用手指按着嘴唇,又比划了一下,意思是稍等一会,他马上就出来。但那男子已推开玻璃门闯了进来。

    “我认得你,你叫雷克斯,”保罗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浑身赤裸的男子说。雷克斯脸上仍挂着微笑,仍用手指按着嘴唇。

    这时欧比纳斯站了起来,脸上那道疤痕的红色似乎扩展到整个额头。他忽然又是尖叫,又是结结巴巴地吵嚷,很难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好半天才从这些刺耳的声音中听得出他的意思。

    “保罗,我一个人在这儿,”他嚷道。“保罗,你说呀,这儿只有我一个人。那人到美国去了,不在这儿。保罗,我求求你。我的眼睛瞎了。”

    “可惜被你搅了一场好戏,”雷克斯说。他走出客厅打算上楼去。

    保罗夺过盲人手中的拐杖,追上雷克斯。雷克斯转身抬手保护自己。菩萨心肠的保罗,一辈子从未伤害过任何生物,现在却猛挥手杖,重重地打在雷克斯头上。雷克斯朝后一闪——脸上仍僵挂着笑容——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场面:像被撵出天堂的亚当一样,雷克斯抖瑟着靠在白墙上,面带着凄婉的笑容,用一只手护着他的裸体。

    保罗又朝他扑过去,他却躲闪着跑上了楼梯。

    这时有人从后边撞在保罗身上。那是欧比纳斯——他呜咽地哭吼着,手持一个大理石镇纸。

    “保罗,”他哽咽着说,“我都明白了。把大衣拿给我,快。就在那边的衣柜里。”

    “哪个衣柜?那个黄颜色的?”保罗气喘吁吁地问。

    欧比纳斯立即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了要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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