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由自主地跃出了营区,站在了营区外自由的土地上。他手里还攥着一支“友宁”手枪,枪里压满了子弹,如果想走,已没有谁能阻止他了,岗楼里的西洋鬼子不能——他已逃脱了机枪的火力网;李子龙更不能,那当儿李子龙在哪里都不知道;郑鹏飞军人营的屈辱生涯在那夜是可以永远结束的。
然而,他偏没走,岗楼上爆响的机枪声,唤起了他作为一个军官的责任感。他想起,他要为全旅官兵的安全突围打掩护,要夺下面前的岗楼,并牢牢守住它,确保全营区的弟兄逃亡成功。
岗楼上的机枪是在大门被撞开的时候响起的。开初好像是往天上打的,后来就不对了,郑鹏飞分明看到探出射击孔的火红枪口在俯射,拥到门口的人流中已有不少中弹的伤员。机枪使用的是常规子弹,不是减压子弹,看来西洋鬼子是急了眼。
热血直往脑门上涌,郑鹏飞开始在弟兄们纷纷拥出门的时候,往岗楼背后的偏门运动。运动到偏门旁,顺手抓住了一个弟兄——那弟兄并不是一〇六九团二营的,营门一冲开,二营那些负责打掩护的弟兄早逃光了。他把手中的“友宁”手枪交给那弟兄,厉声道:
“跟我来,干掉岗楼里的机枪!”
那弟兄想溜:
“到……到啥时候了,还……还管这些!”
他甩手给了那弟兄一个耳光:
“混账,我们是革命军人,不是乌合之众,不能只顾自己!”
那弟兄握着枪,眼睛却还在向源源滚过的人流看,一副可怜而可恨的样子。
他又命令说:
“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西洋军警再冲进来,老子得让楼上的机枪停下来。”
却不料,他刚进入岗楼,东西流动岗哨上的几个西洋士兵就沿着营区外墙冲了过来,那弟兄慌里慌张放了两枪,转身逃了。冲过来的西洋士兵没管营门口的人潮,都从偏门进了岗楼。他上楼时,已听到了他们的喘息声和很响亮的关门声。
没有退路了,楼上射击孔前的机枪在哒哒响,身后爬上来的西洋兵在哇哇叫。身后的西洋兵还开了枪,子弹把士敏土楼梯打得直冒烟。
他顾不得身后射来的子弹,把怀里的手榴弹掏了出来,将拉环套到了无名指上,冲上楼层,一声断喝:
“都他妈给我住手!”
射击孔前的西洋鬼子呆了,身后冲上来的西洋鬼子也呆了,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手上套着拉环的手榴弹。他的中国话他们听不懂,他手上的手榴弹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懂的,那是不用解释和翻译的军人的语言。
一个军官模样的高个鬼子喊了声什么,两个射手从机枪边退开了。
他也在退,慢慢往墙根退,继而,又顺着墙根往机枪射孔前退,套着手榴弹拉环的手指禁不住剧烈抖动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拽响它。
事情闹到这一步,郑鹏飞心里清楚,不论营区内的弟兄们走掉多少,反正他是走不出去了,为了第八军人营弟兄们的自由,为了未来自由的七七三旅,他今夜必得献出自己的那份自由,乃至追求自由的生命。
当时确乎想到了死——面对着他的许多枪口都可能射出一颗致命的子弹,而只要这颗致命的子弹射过来,那么,就只好同归于尽了。他不亏本。在洋浦港面对东洋鬼子他没亏本,这回面对西洋鬼子,他同样不会亏本。
那当儿,他还以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七七三独立旅的名义说了话,说得断断续续,却铿锵有力:
“兄弟郑鹏飞代表七七三旅全体弟兄,告诉你们,我们没有与你们西洋各国为、为敌的意思!我们的敌人是东洋鬼子!我们要走出这里去打、打东洋鬼子!只要你们不用武力阻拦,我们、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如果你们敢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