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玲达本想坐在地板上,但另外三个女人占据了这个船舱里狭小的空间,所以她只能满足于盘腿坐在靠墙的雕刻木椅上。这个样子并不很像是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但至少舱门是紧闭的,而且船舱里没有窗户,只是在靠近天花板的墙壁上镂空雕刻着一些蔓草花纹。艾玲达不必看到包围她的水面,但盐味仍然不停地从墙壁的镂空花纹里涌进来,撞击船壳的波浪和划动的船桨引起一阵阵让艾玲达感到难受的起伏,就连外面尖锐悠长的鸟叫声也让人不由得想到广阔的水面。艾玲达看见过人们为了抢着一步就能跨过的水面而死亡,但这片水实在是苦得超出想象。它看上去和尝起来完全不一样。她们登上这艘小船(这艘船上的两名桨手都用一种古怪的、恶意的眼光瞟着她们)时所在的河面至少曾经有半里宽。半里宽的水面,却没有一滴适合饮用。谁能想到会有无用的水?
这时,小船晃动的方式改变了,变成了前后起伏不定。她们已经离开了那条河,进入了被称作“海湾”的地方了吗?伊兰说过,那是宽广得多的水面。艾玲达紧抓住膝头,拼命地去想一些别的事情,如果船舱里其他的人看到她害怕了,这种羞耻一定会一直跟随她到世界末日。最糟的是,她会在这里是出于自己的建议;她听到过伊兰和奈妮薇谈论海民的生活,但她没想到这种感觉会如此糟糕。她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现在她身上的蓝色丝绸长裙让她感到难以置信的平滑。她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上面。她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裙装,她仍然在渴望着智者们强迫她烧掉的凯丁瑟。现在她却穿上了一件丝裙,她还拥有另外三件!丝绸长袜代替了结实的羊毛袜。丝绸衬裙让她以从未有过的方式感觉着自己的肌肤,她不能否认这身衣服很漂亮,无论她觉得自己的样子有多么奇怪。丝绸是珍贵而稀少的,一个女人即使只有一块丝绸方巾,在节日上戴一戴,也会让其他女人感到羡慕。而那些湿地人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她看见的每个人都穿戴着丝绸,但在某些时候,至少每两个人里就有一个人身上有丝绸。一批批船队从三绝之地对面的土地上带来了大批丝绸。是船从海洋中运过来的。如果艾玲达理解得没错,海洋中的水面会一直填满地平线,在那里完全看不到陆地。这是不可能的,但这个想法总是让她想发抖。
舱中的人看上去都没有要说话的样子。伊兰心不在焉地转动着右手的巨蛇戒,盯着某样并不在这四壁之中的东西。她的心神经常会被忧虑充满。她要承担两个责任,其中一个更贴近她的心,但她选择了她认为是更重要、更符合荣誉的一个。她有权力也有义务成为安多的女王——就是那一群湿地人的首领,但她选择了继续寻猎的任务。她这样做是把其他事情置于她的部族和团体之上,但艾玲达能感觉到她的自豪。伊兰对于荣誉的观念有时就像是让女人成为首领一样奇怪,她能够成为首领只是因为她的母亲曾经是首领,但她做得很好。柏姬泰穿着宽松的红裤子,黄色短上衣——艾玲达很羡慕她能够穿裤子——现在她正玩弄着自己齐腰长的金色辫子,像伊兰一样神情恍惚,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也许她是在分担伊兰的忧虑。她是伊兰的第一名护法,这点引来泰拉辛宫里面那些两仪师的无穷烦恼,而那些护法们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湿地人的传统真是奇怪,他们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
伊兰和柏姬泰是没有心思说话,坐在艾玲达旁边,面对着她的奈妮薇·爱米拉则以严肃的表情杜绝了任何说话的可能。是奈妮薇,不是奈妮薇·爱米拉,湿地人喜欢别人只叫他们的名字。艾玲达在努力记住这一点。艾伊尔人只有在对爱人时才会这么叫,而兰德·亚瑟是艾玲达曾经有过的唯一的爱人,她甚至还不能这样亲密地叫他。但艾玲达必须学会湿地人的方式,如果她要与他们之中的一员结婚的话。
奈妮薇深褐色的眼睛仿佛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