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雯坐在椅子里,这是营地中为数不多的几把真正的椅子之一,上面有一些样式朴素的雕花,看上去很像农人家中最好的扶手椅,宽大而舒适;不过她坐在上面时总会有点负罪感,毕竟这把椅子耗用了不少马车上宝贵的空间——艾雯坐在那里,努力想把自己的思绪理清楚。这时,史汪一把掀开帐帘,迈步走了进来。史汪并不高兴。
“光明在上,您为什么要跑掉?”她的语调并没有随她的表情一同改变。即使用最尊敬的腔调,史汪还是可以将人痛斥一番,而她的一双蓝眸盯着艾雯,射出的目光就像制鞍匠的锥子一样锋利。“雪瑞安像赶苍蝇一样把我拨到了一边,”那精巧得令人惊讶的小嘴恨恨地扭曲着,“她几乎像您一样飞快地离开了。您没意识到她已经把她自己交给您了吗?她交出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爱耐雅、摩芙玲和其他人。您也知道,今晚她们一定会把水往外舀并将漏洞都填平。她们能做到,我不知道她们会怎么做,但她们能做到。”
几乎就在史汪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莉安走了进来。莉安是一名腰肢纤细、身材高挑的女子,因为同样的原因,她古铜色的面容像史汪一样年轻。而实际上她也和史汪一样,比艾雯的母亲还要年长。莉安看了史汪一眼,在帐篷允许的范围内用力一甩手:“吾母,这是一场愚蠢的冒险。”她那双秋波流转的黑眸里现在闪耀着愤怒的光亮,但即使是在她发怒时,声音依然有种慵懒妩媚的感觉,而艾雯还记得以前莉安那种清晰庄重的声音。“如果有任何人看见史汪和我一起——”
“即使整个营地知道了你们所谓的争吵只是在掩人耳目,我也不在乎!”艾雯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在她们三个周围编织了一个很小范围的防偷听结界。只要她一直维持着这个编织,而不将它固定住,那么就没有人能在不被她发现的情况下穿过这个结界。
实际上,艾雯还是在乎这件事的,也许她不该叫她们两人一起来。那时她一心只是想叫这两名她唯一能指望的姐妹过来。营地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前任玉座和她的前任撰史者极端痛恨彼此,就像史汪痛恨教导她的继任者一样。如果有任何姐妹发现了这个事实,她们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许就都要在苦修中度过了,而且会是相当艰苦的苦修——两仪师痛恨被别人愚弄,即使是国王做了这样的事,也要付出代价——不过,她们这种所谓的彼此痛恨造成了一种特别的效果:在其她姐妹,包括宗派守护者的意识里,如果她们两个同时确认一件事,那么那件事就一定是正确的。静断所造成的另外一种效果非常有用,一种其他人并不知道的效果——三誓已经无法约束史汪和莉安了,她们现在可以像羊毛商人一样满口谎言。
这座营地中到处都是阴谋诡计,就像是一片在迷雾中萌生着许多诡怪植株的恶臭沼泽。也许任何两仪师聚集的地方都是这样,经过了三千年在密谋中的生活,即使那些密谋不是不可或缺,它们已经成为大多数姐妹的第二天性。但真正让艾雯感到恐怖的是,她发现自己也已经开始喜欢上所有这些诡计;并非因为这些谋略本身,而是因为其中曲折的谜团。即使是最复杂的拼图游戏,也绝对无法引起她这么大的兴趣。人们会怎么说她,她不想知道。无论其他人怎么想,她是两仪师,她必须同时接受这其中的好与坏。
“魔格丁逃走了。”艾雯毫不停顿地说道,“一个男人从她身上移除了罪铐,一个能够导引的男人。我在她的帐篷里没找到项链,我想,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带走了它。应该能借助某种方法使用这只手镯找到项链,但如果有这种方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番话立刻抹去了两人脸上严厉的表情,莉安腿一软,像一只麻袋般跌坐在凳子上。史汪缓缓地坐到帆布床上,双手紧握膝头,后背挺得笔直。艾雯发觉她的裙子上绣着一些蓝色的小花,在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