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成本只是路过桐城,见捻军已退回皖北,便趁着打胜仗的机会,在一个月黑星隐的夜晚,率部悄没声息地离开了桐城战场,继续西进。临走前,他们将成千上万面各色旗帜插在山坡上,绑在树梢上。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直到五天过后,多隆阿、鲍超才知道他们确已离开,但去向不明。
陈玉成的部队经黄家铺、官庄山过岳西县,打听到湖北巡抚胡林翼扎营太湖,便改道穿越司空山,绕过英山县,队伍进入了大灵山。周国虞对陈玉成说:“殿下,南边忠王殿下的人马还没有出江西省,我们必须在黄州府渡口过江,才能由南岸强攻武昌。”
陈玉成说:“现在只有走这条路了,不知黄州府的情况如何。”
康禄说:“殿下,我明天带几个人去刺探一下。”
“行。挑几个精干的弟兄,化装成客商,进城去仔细看看。明天一早出发,早点回来。”
三天后康禄回来,沮丧地告诉陈玉成:黄州府似乎已得知敌情,城墙上刀枪林立,四道城门把守严密;知府许赓藻精明能干,守城的军队是号称天下第一的镇筸兵,领兵的正是能征惯战的邓绍良。前几年,邓绍良已由云南楚雄协副将升为提督衔安徽寿春镇总兵。他口出大言:黄州府是一座铜打铁铸的关口,长毛一兵一卒休想从这里经过。
陈玉成、周国虞听了,心中作难。康禄说:“我再到黄州府里转几天,看可不可以寻到空子。”
康禄单人匹马再次来到黄州府,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表面上悠闲自在地四处逛荡,内中却忧心如焚。傍晚时分,从知府衙门里走出一列轿队。康禄悄悄打听,得知蓝呢轿里坐的正是黄州知府许赓藻,便偷偷地跟在后面。轿队穿街过巷,来到西门内文庙前停下。康禄又一打听,得知文庙现已改作邓绍良的行辕。康禄想:许赓藻专来拜见邓绍良,必定有要事,这是个好机会。
康禄回到旅馆,换了一身夜行服,乘着月色来到文庙。看看没有人,纵身上了院墙,再一跳,轻轻地落了地。康禄见明伦堂里灯火通明,时见端着碗的仆人进进出出,心知许赓藻和邓绍良一定在这里喝酒。康禄又一跳,上了明伦堂屋顶,从一个小窗口里钻进,学鼓上蚤时迁的样,将身子紧贴靠近酒桌的梁上,竖起两耳听着。
席上果然坐的是邓绍良和许赓藻两人。四十多岁的邓绍良高大肥胖,他脱去外衣,穿着一件紧身黑绣小袄,帽子也没戴,露出一颗秃顶大头,正吃得酒酣耳热,油光满面。对面的许赓藻五十余岁年纪,灰灰白白的瘦长脸,五品文官袍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地,犹如罩在一棵干枯的老树上,两只筷子整齐地摆在面前,似乎从没动过。许知府正襟危坐,神色忧郁地望着邓绍良说:“军门大人,听说大灵山藏着好几万长毛,他们一定是来打黄州府的,城里三千守兵怕是少了点。”
“太守不必担忧。”邓绍良用手抹抹嘴巴,带着酒意,大言不惭地说:“我手下这些镇筸兵,都是一个当十个的好汉子,三千人足可与三万人相比。当年长毛伪西王、翼王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攻打长沙,眼看就要破了,我带着三千镇筸兵从湘潭一杀来,长毛闻风丧胆,丢盔卸甲,长沙城因此丝毫未损。这事许太守应知道,总不是我吹牛吧!”
吹牛不吹牛,许赓藻不能详辨,因为他没亲眼见过,亲眼看见的是驻守黄州府两个月来的表现,而这,却令谨慎的许知府不能放心。他婉转地说:“将军神威,天下共仰,镇筸兵的能战,也有两三百年的传统了,下官岂能不知?只是听说大灵山中的长毛,领头的是伪英王陈玉成,这小子难得对付。”
“哈哈哈!”邓绍良狂笑起来,“许太守,你也太过虑了。陈玉成不过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能担几多斤两?老子戎马生涯三十年,当守备时,怕那个伪英王还未出娘胎哩!他只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