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问明白。
他把自己的梦想告诉教授多少?总不会连足球的事都说了吧?我也想要这么去想。
我答应吃饭,宝井开心得几乎把我吓到了。
约好吃饭那一天的放学时间,我一个人在美术室改期末考卷,结果有人轻声敲门。进来的是我任教的一年二班的真野同学。
他点头行礼,动作很僵硬。真野仍是个孩子,皮肤光滑,没有长胡子,也没有冒痘子,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长着透明的汗毛。瞬间我一阵心惊。因为那锐利的眼神和淡色的浏海看起来跟雄大有点像。
“怎么了?”
我佯装平静问。我一直觉得这孩子很可爱,也知道他在女生圈中很受欢迎。“老师,我可以问一下吗?”真野以紧绷的声音问我。
“将来我想从事跟绘画有关的工作。”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有股怀念的风掠过耳边。是柔软地悄悄溜近,有点寂寞的,揪心的夏末凉风。
“绘画。”
“对,绘画。”我模仿似地呢喃说,把真野逗笑了。我也微笑。我觉得自己的笑法应该十足成熟。
“你说绘画,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工作?”
“我最想当的是画家,可是要当画家很困难呢。而且听说也很难养家活口。”
真野叹息说。
“可是我想当插画家或画家。我想知道要实现愿望,现在要开始做哪些准备才好。还是该上美大比较好吗?我完全没有头绪,所以想找老师商量。”
“这个嘛,我们学校以前好像没有学生考过美大,不过如果你是认真想走这条路,老师会帮你查查看。”
“谢谢老师。”
“你喜欢画画吗?”
“喜欢。”
“这样啊。”呢喃的瞬间,我的脸违背我的意志,浮现无力的笑。
“要考美大的话,或许你应该去绘画教室上课,老师也帮你看看哪些地方不错。”
“不能请老师教我吗?”
“我?”我吃惊地回看真野。真野的眼神强劲有力,让人联想到表面张力。看到他的眼睛,我的内心某处猛地失去平衡,就要被看不见的力量吞没,但我在越线之前撑了下来,摇了摇头。
“我不行的。我帮你找个可以从更基本的地方教起、有能力的老师。”
“这样啊。”
他点点头,看起来还觉得遗憾,让我不合宜地感到内心一暖。谈完之后,他也没有立刻离开美术教室。一阵短暂的沉默,我看他的脸,同时他抬起头来。
“……老师当然有男朋友了吧?”
听到那紧张而有点沙哑的声音瞬间,我瞪大了眼睛。
下定决心从正面注视我的那张脸底下,紧捏着制服长裤的手微微颤抖着。强装若无其事,却仍流泻而出的感情透过空气传染了我。
“有。”我当下答道。脑中浮现的不是接下来要一起去吃饭的宝井。
紧张从真野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浮现的是“果然”的断念,看起来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说的也是呢。”真野回答,垮下肩膀,离开美术室。我假装迟钝,道别他说“再见”。
我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瘫坐着无法起身。我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
他说的话、纯真无垢的表情、淡淡的梦想,一切都好慢好慢地涌了上来,在视野底部张起又白又热的一层膜。
为什么呢?我觉得我再也得不到任何清洁的、美丽的、憧憬的事物了。我觉得我再也无法选择了。
做梦,是一种才能。
做梦,是只有无条件相信正确的人才能被允许的特权。毫不怀疑、相信正确。强迫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
那是一种只能活在水缸里,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