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斟词酌句地写道:自找到保姆这个工作后,我就没有时间和你哥哥联系,也许他快毕业了吧!望告。但王波在回信中却说:“我哥哥应该明年毕业,不过,他眼下正在准备毕业论文,功课忙得很,很少给家里写信。”从王波的信中,看不出王亮究竟是在学校,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是给家里写过信,还是好久没有音信。正是王波这封模棱两可的信,让于小蔓鼓起了去找王亮的勇气。她想,她一定要找到王亮,问问他突然消失的原因。她要告诉王亮,她并没有怪罪他的吻,更不会像阿慧说的那样强迫他跟自己订婚,她只想让他知道,在他未毕业之前,这儿永远是他的家,每一个周末,她都在盼望着他的到来。
经过了无数次的犹豫之后,在这个落雪的周末的清晨,于小蔓终于踏上了去白云大学的路——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堆积得很厚,低低地垂着,仿佛要压下来似的。空中仍飘着雪花,一阵阵寒风从远处吹过来,掠起地上的积雪,凶狠地抛向人们的面颊,尔后,又匆匆地逝去。在这个隆冬的寒冷天气里,往日喧闹的城市突然变得肃穆而又宁静。所有的喧哗都埋藏在冰天雪地中,行人只是尽力地缩着脖子赶路,就连汽车的喇叭声也变得苍白无力。
夹杂在行人中的于小蔓显得非常特别。她上身穿一件单薄的砖红色尼龙布茄克衫,浅浅的青果领口,使她的脖子显得又细又长;破损的袖口要比她的胳膊至少短了三寸,没有办法,她只好让里面的一件同样磨损得破了边的灰色毛衣,探出头来。这件早就该退役的外套她穿在身上又窄又小,身子只要动一动,带松紧的衣襟就会蹿到腰上面。因此,她一路走着,还要不停地用手往下拽这不听话的衣服下摆。她腿上没有穿毛裤,今天早上,她翻出从家里带来的那条旧绒裤往腿上套时,一不小心,挣开了长长的裤腿线,于是,她万分恼怒地将它扔在了床底下。她只好在春秋裤的外面罩上了一条老掉牙的瘦腿弹力裤。这条裤子是大前年母亲在集市小摊上买的处理品。如今,整个城市都在流行宽大的肥腿裤,因此,当高高瘦瘦的于小蔓穿着这身古里古怪的行头,脚蹬一双刘丽萍夏天时送她的浅口棕色皮鞋迎着寒风出现在街头时,几乎所有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伸出缩在大衣里的脖子,惊奇地看她一眼。一群不知要到哪里游荡的男中学生,走到她跟前时,甚至齐声唱起了“你就像那一把火……”
于小蔓只是快步地走着,她并不觉得有多么冷,也感觉不到人们射向她的奇异的目光。她的身心沉浸在一种恍惚的梦境。从家里到汽车站的这段路不算长,但她却做了好几个梦,一会儿,她看见自己站在白云大学的校园门口,王亮兴冲冲地朝着自己跑过来。像最后见他那次一样,他头上没戴帽子,乌黑的短发在风中上下跳动,黑亮的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芒;一会儿,她又看见自己孤独地站在找工作的那个小广场上,除了飞扬的尘土,周围没有一个人影;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正偎在王亮的怀里,她哭着,眼泪流得又急又快,伤心欲绝,王亮用力搂紧她,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小蔓,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人……
一辆画着康师傅方便面广告的双层公共汽车缓缓地从于小蔓身边驶过,浓重的汽油味将她从梦境中唤醒。她揉揉眼睛,慌忙退到了路边砌着花砖的人行道上。
公共汽车站牌下站满了等车的人。下雪天加上糟糕的路况,便成了公共汽车误点的理由。人们不停地跺着双脚,心情沮丧地看着车站上越来越多的乘客。终于,有一辆14路车开了过来,但车厢里已是黑压压的一片。车门一打开,人们就像发了疯似的往上挤。开始,于小蔓也被夹裹在人流里,但三推两拥,又被抛在了下面。公共汽车开走了,有人很无奈地向着开过来的出租车招招手,搭出租走了。于小蔓看看车站上并没有减少的乘客,不由一阵阵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