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春雷没有带来春雨,而是横刮的暴雨。
小松崎周一把老花镜推到额头,往模模糊糊的眼睛里滴了眼药水,缓缓靠坐在椅背上。雨声不至于扰人。这所刑侦部长宿舍虽然旧,却很结实。面向院子的廊下,堆了好多纸箱子,在阻挡雨声上也有作用。周末要搬走。供职四十二年了。离开L县警察厅的日子飞快地迫近。
可是,小松崎考虑着别的事情。
——是死了的,恐怕……
小桌和周围的榻榻米上,卡片堆积如山,贺年卡和盛夏问候的明信片按年份分开堆放着。为准备搬家,要了五天年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原先决定用来收拾邮寄物品的。不干了,得马上给各方面寄送卸任致谢的卡片。这时候该弄出一个名单了,但是,这份名单还有另一个目的。
每年都寄来的、只写了“雾山郡”的贺年卡和盛夏问候的明信片——
一直以来他就挺在意。回头查一下就明白了,这些寄出人不明的贺年卡和盛夏问候明信片,从十三年前起就不间断地寄来。去年中断了:贺年卡收到了,但没见盛夏问候的明信片。今年连贺年卡也没了。把那沓贺卡看了两遍,没有找到显示为同一人手笔的“雾山郡”三个字。
死掉了。没等到去年夏天就……
寄出人中止寄送这一点,也是可能的,但在小松崎观念里,一开始就有排斥这个可能性的倾向。职业性的直觉。或者他到达六十岁的年龄,擅自解释为:“音信断绝。死”。
——可是,他究竟是谁……?
刑警干长了,来自重新做人的犯案人或其家属的感谢信,会塞满一个或两个抽屉。当然,相反的东西也有。得有思想准备打开匿名寄来的恶意邮件,这玩意儿跟办案时受的伤数量相仿。诅咒。威胁。怨恨。宣称报复……。也曾收过写着“祝您新年哀伤”的贺年卡,让人新年心里沉甸甸的。
总而言之,想弄明白。十三年来的贺卡、明信片,是感谢吗?或者是恶意的?还是另有意图?
小松崎再次翻看选出来的二十五张卡片。
两种卡片都是邮局售卖的。正面,是常见的印刷的新年贺辞。没有任何手写的东西。但是,落款全是手写。而寄出人和地址的留空处,只写着“雾山郡”。字体生硬、笨拙,看不出年龄。也难以判断是男是女。看样子是有意所为。例如,有意用不熟练的那只手来写……
小松崎闭上眼睛,抱起胳膊。
女人——小松崎的思考常常由此出发。“女性凶杀案专家”,这是他的外号,来自他对女人作案的减法思维。
明信片如何?
是女人,他能感觉到。
长达十三年,不间断地寄送明信片。执着。黏着质。放不下。这些毋宁说是男人的特性吧。可是,这人是女的。过去经手的许许多多案件,当他认准案犯是女人时,体内细胞就有这么一种骚动的感觉。
小松崎睁开眼睛。
且不管男女吧,确定寄出人的线索,就一条“雾山郡”而已。
因为不是完全匿名,特地写下郡名,所以不管是谢意、恶意,对方就想小松崎知道这一点吧。“雾由郡”这个郡名是实际存在的。是由三个乡村组成的县北农村地带。多想的话会没完没了,不妨就认为寄出人居住在这个范围。不,可再缩小范围。盛夏问候的明信片的邮戳,全都是“雾山南”。也就是说,是雾山郡雾山村的,而且是住在南部一带的人。好好想一下,唤起过去的回忆。
没有。没有留在视网膜的面孔。
没有逮捕过与雾山村相关的人。也没有在雾山警署工作过的经历。年轻时,虽曾踏足村里支援查案,但只是参与了排查而已,并非介入到给村里人递上名片的工作。可以断言,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