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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引起肉体上的疼痛,那么很显然……”

    很遗憾,我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只记得,头脑里闪过一句与“心灵”有关的话,是一句不知所云的古代俗语:“心灵躲进脚后跟。”①我突然屏住呼吸——六音步颂诗朗诵完了。马上就要开始……开始什么?

    约定俗成的选前五分钟休息。也就是约定俗成的选前静默。但是,眼前的情形却不是以往那种祈祷般虔诚的静默,倒更像古人所说的“暴风雨前的寂静”。古时候没有我们这种蓄能塔,没经过治理的天空,动不动就掀起“暴风雨”。

    空气就像是透明的铁块,让人总想大口大口地呼吸。紧张得发痛的听觉,记录下身后老鼠咬物似的令人不安的沙沙声。我虽然没有抬眼,却一直看得见I-330和R-13两人肩挨肩地坐在一起,而我膝盖上有两只异己的毛茸茸的手(其实就是我自己那双讨厌的手)在瑟瑟发抖。

    人人手里都拿着装有钟表的号牌。一分,两分,三分。五分……台上传来缓慢的、铁一般沉重的声音:

    “赞成的,请举手。”

    如果我能像以前那样正视他的眼睛就好了,那时候我可以坦率而忠诚地对他说:“我把一切都献给你了。毫无保留。请你接受我吧!”可是我现在不敢。我吃力地举起了手,好像全身的关节都锈住了。

    千百万只手刷的一声举了起来。有人压低了嗓子“唉”了一声。我感觉到有事了,而且来势凶猛,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我没有勇气,不敢去看……

    “有反对的吗?”

    这一向是庆典最庄严的时刻:大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对号民之首给他们戴上造福桎梏,表示心悦诚服。可这时我又惊恐地听到了“刷”的一声:这声音像喘气,很轻很轻,但听起来比刚才铜管乐器奏出的国歌更真切。这像人在临终时吐出的最后一口气息,周围的人个个脸色煞白,个个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我抬眼一看,只见……

    只有百分之一秒,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我看见几千只“反对”的手举起来又放下了。我看见了I-330苍白的、画了X的脸和她举起的手。我顿时两眼一阵发黑。

    又是一眨眼的工夫,全场哑然,悄无声息,只听得见脉搏声。接着,好像是在一个发疯的乐队指挥的示意下,所有看台上都响起了咔嚓声、喊叫声;统一服在跑动中掀起一阵旋风;护卫们神色慌张地狂奔乱跑;半空中什么人的鞋后跟从我眼前晃过,紧贴着鞋后跟的是什么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在声嘶力竭地吼叫,却又听不见声音。不知为什么,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下面这个场景:千百张嘴巴在无声地吼叫,如同鬼怪影片里的镜头。

    接着,还像电影里一样,О-90惨白的嘴唇从下面较远的地方映入我的眼帘。她被人挤到了通道的墙上,两手交叉地护着自己的腹部。转眼间她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像被洪水冲走了,要么就是我把她忘记了,因为……

    这下面的情景可再也不是银幕上的镜头了。下面的情景映现在我自己的脑子里,在我提着的心里,在突突猛跳的太阳穴里。在我头顶的左上方,R-13——满嘴喷着唾沫,脸涨得通红,发疯了似的——突然蹿到一把长椅上。他手上托着I-330,她脸色惨白,身上的统一服从肩膀一直到胸前被撕开来,白净的皮肤上流着鲜血。她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而面目可憎、身手轻巧得像只大猩猩的他,大步流星地跨过一张张长椅,抱着她朝上边跑去。

    就像古时候的火灾一样,周围是红通通一片,我只有一个念头:快步追上去,抓住他们。我直到现在也说不清,当时我哪儿来的这股子气力。我就像攻城槌一样,冲开人群,踏着人家的肩膀,跨过一张张长椅,冲到他们跟前,一把揪住R-13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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