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还是到我那里去聊聊天吧。”
我害怕和自己待在一起,确切地说,我害怕和陌生的新我待在一起,而这个新我仿佛是由于奇怪的巧合才和我一样也用了“Д-503”这个号码。于是我随R-13去了他那里。虽说他不是一个一丝不苟、有板有眼的人,他的逻辑滑稽可笑,颠倒混乱,但我们毕竟……三年前我们两人都选中了可爱的、粉红色的О-90。这一点比当年的同窗之谊更加密切了我们之间的关系。R-13房里的一切都和我房里的一模一样:《作息条规》、玻璃桌椅、玻璃柜、玻璃床。但是,当我们进来时,R-13把几把椅子从原地移开,于是整个房间变得杂乱无章,每一件东西都好像离开了固定的位置,都违背了欧氏几何定律。R-13一如从前。他的泰勒理论课和数学课成绩,一向是全班的最后几名。
我们回忆起“噼里啪啦”。我们这些男生常常在它的玻璃腿上贴表示感谢的小字条(我们大家都爱“噼里啪啦”)。我们还回忆起法律老师③(当然,我们学习的并不是古代宗教的“律法”,而是大一统国的法律)。我们的法律老师嗓门很大,扩音器简直是在刮风,而我们这些孩子们都扯着嗓子跟随它念课文。有一次,胆大包天的R-13在扩音器的喇叭里塞满了纸团,老师每念一句课文,就弹出一个纸团。R-13当然受到了惩罚。他的这种行为当然很恶劣。可是现在我们这个三角都哈哈大笑。我承认,我也在其中。
“要是它也像古代老师那样是个活人,那该是怎样一种局面呢?”他说到字母“Б”时,只见两片厚嘴唇又那么扑哧扑哧地在喷口水……
太阳从天花板和墙壁照进来。头顶上是太阳,四周是太阳,脚下还是太阳——那是太阳的反光。О-90坐在R-13的膝盖上,两只蓝眼睛里也闪着两个小太阳。我冰冷的身子好像一下子温暖起来,舒展开来也好像熄了火,不再动弹……
“您的‘一体号’怎么样了?我们很快就要飞上天去启蒙那些外星人了,是不是?加紧干吧!要不然我们诗人会写得好多好多,您的‘一体号’可就载不动了。我们每天从8点到11点……”R-13摇了摇头,搔了搔后脑勺。他的后脑勺活像只捆在车后边的小方木箱(这让人想起一幅题为《在马车上》的古画)。
我兴头上来了:
“您也在为‘一体号’写呀?您说说您都写些什么?比如说今天吧。”
“今天吗,什么都没写。我在忙一件别的事……”说到“Б”字时,口水直溅到我的脸上。
“一件什么事啊?”
R-13皱了皱眉头:
“什么事,什么事!如果您一定想知道,我就告诉您。是改写一份死刑判决书。我把这份判决书改写成诗歌体。有那么个白痴,也是我们诗人这个圈子里的,我和他在一起有两年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是他突然扬言:‘我是个天才,而天才是大于法的。’而且还胡乱写了些东西……唉,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R-13的厚嘴唇下垂着,眼里失去了光泽。他霍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隔着玻璃墙凝视墙外。我看着他脑后那只紧锁着的小箱子,心里暗想:他此刻正在那只小箱子里翻检着什么呢?
尴尬难堪的冷场一直持续了一分钟。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肯定其中必有原因。
“很幸运,莎士比亚、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别的什么人所生活过的野蛮时代已成为了过去。”我故意大声说。
R-13转过脸去。他的话仍旧滔滔不绝地喷射着,飞溅着,但我觉得,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快活的亮泽。
“是的,我最亲爱的数学家,很幸运,很幸运,很幸运啊!我们是最幸运的算术平均值……照你们的行话说,这叫作从零到无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