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的爹住在了当归村,老余孝敬着,当归村的人替老余孝敬着。住在了接待楼上,一日三顿各家轮流着要请去吃饭,老余的爹不,他说这样不好,也不方便,他能做饭的,自己做自己要做的饭,吃着可口。于是,村人就给他垒了灶,备了锅盆碗盏,每日只给他送些米面呀肉蛋呀和各种新鲜蔬菜,还考虑到了安全,像县城和镇街一样,楼门外再安了安全防盗门,把所有的窗子都装了铁条网罩。老余还是那么爱喝酒,每到新村长家去赶酒场,都要喊荞荞,荞荞就也扶了老余的爹一块去。但老余的爹只是半斤酒量,喝过了,和大家讲讲话,便给荞荞说:得煮鳖了吧!
老余的爹喜欢吃鳖,这在当县人大主任时就养成了习惯,每到什么地方去检查工作,秘书事先就要通知接待方准备几只鳖,以致后来只要他到哪儿吃饭,鳖就早早准备好了。他住到当归村后,当归村人还不了解他的嗜好,他就在村里要买鳖,村里没人吃鳖,他就让去捉,捉来了他掏钱买,强调必须买。当归村人知道了,想办法去捉鳖,当归村的泉水里没有鳖,就到镇街去买,或者亲自到倒流河里捉。怎么能要老余的爹掏钱呢?他们就在谁家要办低保呀,谁家要批庄宅地呀,或超生了孩子要办个头一个孩子有疾病的医疗证明呀,都来求老余,老余能办就给办,而来求事的也便柳条子串了三个四个鳖的。鳖送的多了,老余的爹在楼内的一间房里修了个小水池,里边就放养了成百个鳖。
老余的爹吃鳖特别讲究,每吃一只鳖,都要单独用清水浸泡三天,然后把鳖放在冷水锅里文火煮,等水开滚起来,鳖就伸出头张开了嘴,他要用指头捏一点味精和五香粉放进去,也给灌些酒、醋、香油,直到鳖完全煮死。他别的饭菜做得一般,但烹饪鳖肉有一套,可以清蒸,可以红烧,还能以鳖汤煮麻什子。让荞荞过来吃一碗,他给荞荞讲什么是美食家,美食家不是啥都能吃,啥都能吃的那是猪。而会吃的也得会做,就是把一样的东西做出不一样的味道。他每每吃了鳖肉,就要喝汤,除了喝鳖的清汤就只喝面汤,但面汤必须是下过第二锅面条后的面汤。荞荞笑着说:那好,那好。她把第一锅面条捞了干的,油泼了自己吃。
到了冬天,当归村新村长的老娘过世,新村长来请我去唱阴歌,我去了两天,唱完阴歌后,荞荞要我去她家坐坐。荞荞却向我求卦,问戏生在矿区有没有女人?因为戏生有一个月没回来了,上个月回来人瘦了许多,而夜里竟然有那么多鬼要求,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些呀!这卦我算不了,她说:你是不肯给我算,你是生死界里的人,你能不会算卦?!她把我又推荐给了老余的爹,我给老余的爹说我当年见过匡三司令,他压根不相信,问我多大了?我不愿意告诉我的年龄,我只是说些匡三的往事,那些往事他大概也听说过,但他并不知道细枝末节,听得一愣一愣的。荞荞说:天下的事你没有不知道的么,你活成仙儿了你说你不会算卦?老余的爹说:他肯定是看过好多秦岭游击队的历史资料!又对我说:你真能算?你算算我今早收了几只鳖?我有些生气,就说:今早没鳖,有来要账的。才过了一会儿,有人就提了三只鳖进来,说他是从镇街来的,听说这里收鳖。老余的爹很高兴,每只鳖十元钱,荞荞要掏钱,他不让掏,自己掏了,说今日这鳖好,是野生的老鳖,盖都黄了。鳖在地上爬,爪子在水泥地板上抓得有铜音,他用脚一踢,鳖翻了个身,四个爪子朝上乱动,他说:你说不来鳖,这是啥?我还是说:这是来要账的。他伸手往鳖肚子上一戳,大拇指和食指就扣住了鳖的后爪窝儿,鳖一下子就安静了,一动不动。老余的爹嘎嘎地笑,说:不就是来要了我三十元钱么,现在县城的饭店里炖一砂锅豆腐都四十元哩!
戏生在矿山上依然看守着矿石,他已经习惯了和来拉矿的司机合伙捣鬼,也习惯了那些妓女的纠缠,有几天拉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