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王府侍官禀道:“狄爷,夜已深了,请明早去吧。”狄青喝道:“吾必要去的,你敢阻挡么!”内侍不敢违逆,只得点起灯笼。这狄青穿的是潞花王服式,腰下又悬了一口宝剑,两名侍官,持了一对南清宫大灯笼,一重重的由府门而出。一连出了九重,方至王府头门,跑出官街大道。正好一天月色,万里无云,街衢中家家户户,肃静无声,只闻鸡声唱叫不休,犬吠留连不绝。两侍官不觉向南往韩府而来,狄青指着南方道:“此道往哪里去?”侍官道:“此地是往韩吏部府中去的。”狄青道:“如今不往韩大人府中去。”侍官道:“狄王亲,不往吏部府,要往哪里去?”狄青道:“吾与孙兵部有深仇,如今要往他府中,仗着三尺龙泉宝剑,今夜必取这奸臣脑袋!”侍官听罢,吓了一惊道:“狄王亲,这是行凶之事,万万不可!”狄青喝道:“谁言杀他不得,只须我一剑,便把他挥成两段了。”侍官不敢多言,只得引着往孙兵部府而去。
过了天汉桥,不觉已至孙府衙门,照壁高昂,府门前有大灯笼照耀,又有千总官把总官四围巡查。一见了南清宫的灯笼到来,吓得惊惶无措,躲避不及,心下慌忙,不暇细看,竟认作潞花王驾到。俯伏尘埃,声称:“王爷。”狄青听了,呼呼冷笑道:“你们夜深在此,却是何因?吾不是妄乱杀人的,只手中宝剑,要砍奸臣的头颅。”众员禀道:“启千岁爷,小人等乃孙兵部衙中巡查的。”狄青道:“既如此,快快唤孙秀出来见我!”众员禀道:“孙大人不在府中。”狄青道:“他不在府中,哪里去了?”众员禀道:“孙大人往九门提督王大将军街中赴宴去了。”狄青道:“可是真么?”众员道:“小臣们怎敢哄骗!”狄青听了,又吩咐向王提督衙中去。侍官应诺,提灯引道,急步往九门提督街中而去。
列位须知,由孙兵部府往提督衙中去,必定要过天汉桥,故今狄青仍要回转天汉桥。持了宝剑,随着侍官,三人将上桥栏,狄青不觉酒涌上来,两足酸麻,醉醺醺的东一步,西一摆,侍官二人,左右扶定,叫道:“狄爷仔细些才好!”狄青道:“我要杀孙秀奸贼!”侍官道:“狄爷沉醉了。明日杀他,也未为迟。”狄青喝道:“胡说!吾今夜不取孙秀脑袋,枉称英雄!”口中说话,四肢已酥麻了,此刻一步也难移,侍官只得扶定在桥栏立着。狄青此时甚是糊涂,便大呼:“孙秀!你这狗奴才!躲过了么?”侍官叫道:“狄爷,孙秀是怕惧了,果然躲过了。”狄青道:“奸贼呵,躲得好,弄我找寻得好!但今夜不除了你这害民奸贼,非为大丈夫!”当时狄青身体困软,凭你英雄好汉,也用不出本事来了。算来非狄青酒量不高,易于沉醉,只为王府中的美酒,比不得等闲之家,这酒性好,比药力还烈,是以狄青醉得沉沉不醒,手插剑尖于地上,侧身合眼,已入睡乡了。侍官二人,心焦意间,只得一手持灯笼,一手扶住,伺候立定。
不多时,只见远远有灯笼火把来了。一匹白马,一座大轿,原来正是孙秀、庞洪二人。只为提督大将军王天化的母亲庆祝寿辰,这王天化乃庞洪的得意门生,故此夜翁婿二人,在提督衙门中设宴庆寿,梨园演唱,还有许多文员武吏,在府堂畅叙。翁婿饮酒至三鼓终方回。两乘轿马,正要过桥,早有家将跑转回禀道:“启上太师爷,桥边上有潞花王爷坐在桥栏之上,像有些酒醉一般。”二人齐道:“有这等事,快些下轿马便了。”一翁一婿,慌忙急急步上桥栏一看,俯伏跟前,呼声千岁。只为狄青手插宝剑于地,头已低下,是以庞洪、孙秀看不出脸面来,只见南清宫的灯笼,又是一般服式,自然是潞花王了。二人俯伏在地,呼道:“千岁,臣庞洪、孙秀见驾,愿王爷千岁千千岁!”两个侍官,平素也怪着二人,是时并不作声,听他跪在此地。两个奸臣的膝儿跪得已疼痛了,实在不耐烦,又朗言道:“臣等护送千岁爷回府吧。”狄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