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到魏国的内争,徐佑不好插话,静静的听元光继续说道:“沐兰随我在六镇长大,习惯了六镇的风沙,实在不适合平城的尔虞我诈。皇兄在世,或许还能保她平安,可若皇兄龙驭宾天,我那当太子的侄儿志大才疏,偏又没半点主见,怕是容不下她……”
元光隐有托孤之意,徐佑忙道:“大将军虎威荫庇,就算元泷登基,他也不敢对公主不利……”
“和孙冠一战后,不论胜负,我会带着於菟和丑奴离开平城,可能会去西域,也可能觅地隐居,平城诸事,管不得许多了……”
“既然大将军心生去意,又委实放心不下公主,何不劝她一同离开?”
“我劝过,她不肯听。”
元光道:“沐兰和我不同,我现在离开,对大魏而言,利大于弊。可她生于斯,长于斯,愿为了大鲜卑山倾洒鲜血,又值连番战乱,朝廷多事之时,岂肯弃之而去?”
元光停住脚步,目视徐佑,诚恳的道:“微之,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沐兰性情刚烈,我怕她宁可死,也不会屈从别人的威迫而有违本心。所以,若真有那么一天,万望你能施以援手……”
元光亲手把元沐兰养大,两人之间,是师徒,也是父女,是朋友,也是袍泽,感情之深,无可比拟。
说白了,元光看透了世情,他不走,元瑜不安,所以甘愿舍弃所有,带着妻女远走高飞。
而元沐兰却宁愿燃烧自己,以报国家,她不会主动放弃,更不会畏难退缩,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一往无前。
元光劝不得,于是来找徐佑,可徐佑觉得他这是病急乱投医,自家和元沐兰什么关系?平日里打生打死,还能说各为其主,可哪怕不算仇敌,关系也无法和元光相比,元光劝不得,他就劝得了吗?
徐佑觉得很荒谬,但他无法拒绝,苦笑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元光拍了拍徐佑肩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终于放下所有执念,可以无牵无挂的和孙冠决战!”
徐佑颇为头大,感觉像是上了元光的贼船,可话既然说出了口,那就只能捏鼻子认了。
元光当然不会告诉徐佑,他之所以产生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是因为看到了两人牵手后的灵光一闪。
元沐兰为了不嫁给高远,宁可把平城杀的血流成河,但她却并没有拒绝徐佑牵起她的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以,元光欲为她留条退路,而徐佑则变成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好了,今夜谈兴尽矣。”元光潇洒的挥了挥手,渡江而去,声音在月色下回荡:“我先走一步,等沐兰醒来后,你让她自回分栋山即可。”
目送元光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徐佑哑然失笑。
他前后见过三位大宗师,竺道融号称黑衣宰相,虽然枯瘦如柴,但言行举止最像手握大权的上位者,为了佛门的壮大,他依附国主,殚精竭虑,不苟言笑,深沉莫测,让人敬而远之。
至于孙冠,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富家翁,对人也特别的和蔼可亲,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其实永远的高高在上,以天师之尊,冷漠的俯瞰众生。
而元光和竺道融、孙冠都不同,他身形威武,样貌英俊,镇守六镇,抵抗柔然,杀伐之威,响彻南北,符合世人对大宗师的所有幻想。可没想到,今夜认识之后,发现这位元大将军才是真正的超脱物外之人。
竺道融为佛门所累,孙冠为天师道所绑,他们空有世外之名,却深陷世俗之中,唯有元光,当决定离开平城的那刻起,他不再拘泥于一家一姓的国,不再着眼于是华是胡的民,他的刀法终于圆润无碍,再无丝毫的破绽。
慢慢回转原处,隔着老远听到鸾鸟正在询问刚刚行功完毕的袁青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