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破空之声,又发出一声,院中高处突然有了灯光。就在黑砂掌绕着前进,时时躲避的地方,出现了两条人影。杨玉虎到此心中发慌,忙回手要抽剑,又低叫:“四叔,您瞧这边!”黑砂掌笑道:“小子,你再看那边,你再看那面。小子,你知道咱们落入重围了么?”杨玉虎后悔不迭,心想:“这该应敌,否则就该撤步。”
再看黑砂掌陆锦标满不介意,反倒摘下小包袱,找出长衫来;把兵刃也解下,交给杨玉虎;并催杨玉虎敛剑入鞘。两人在平地上鼓捣,但闻院中破空之声,连发响箭。跟着挑出灯竿,从角落里前后走出十几个,远远把二人围住,可是这些人全不出声。
转眼间,听见一片关门开门声,又有三四人出来,奔到黑砂掌面前,相隔数丈。黑砂掌急急递话。来人也喝问了几句话。杨玉虎听不懂。那三四个人互相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一人,奔回直通内院的门口,仍把门掩上。黑砂掌居然跟那包围他的三人闲扯,问这个,问那个。三个人态度傲兀,不爱答理。
旋听见开门声,从门中透出明煌煌的灯光,数人持提灯,一人空手走出来,叫道:“是鹰游岭的陆四爷么?”黑砂掌向对面三人说:“您听,准没错,这不是蒙人的事。……来的可是潘青山潘大哥么?”
灯光先到,陆、杨二人全形毕现。出来的那人赶行数步,与黑砂掌拉手,大笑道:“我想准是你,不料果然,咱们哥们老没见了,请里面坐吧。这一位青年是您什么人?穿短打,带兵刃,很精神哪。”黑砂掌道:“是小徒,喂,过来见过你潘大叔。”杨玉虎不摸头脑,只得上前作了个揖。
这个潘青山对手下人说:“这是老朋友,你们哥几个照应着点。”语中意味似乎不好,杨玉虎也听出来了。潘青山竟把黑砂掌二人让到内堂。内堂明灯辉煌,不似偷窥时那么黑了,院子内外也都挂着灯。
宾主坐定,献茶寒暄,杨玉虎也被让坐在侧首。这时候在灯光下,相形之间,众人全是长衫,独他一身短打。黑砂掌盯他一眼,冲他一笑,又一摸脸巴;杨玉虎自知铸了大错,搭讪着也笑了。潘青山笑道:“好么,陆四爷,哥们多年没见,一见就来这个。你们师徒二人挤眼歪嘴,这玩什么把戏?要算计我么?我这里近几年一不犯法,二不做案。任凭什么人,白天黑夜都可以来。”
潘青山说着站起身,走到外面,向手下人吩咐了几句话。未容黑砂掌自行辩解,外面就蜂拥进十几个人。
黑砂掌很乖觉,立刻知道潘青山的用意,忙站起来,向众人一揖到地,连连说道:“小弟我该打该罚,实在对不住众位。众位想必是今晚上值夜班的。我本无意偷来访友,只因我这小徒不知天多高,地多厚,是我要警诫警诫他。教他在前头走,我在后面跟,好让他明白明白世面的艰难;别自觉不错似的,来到外面,一步也走不开。可是这一来,我把小徒警诫了,未免教众位面子上下不去。我再给众老哥赔个礼!”作了一揖,又作了一个罗圈揖。
潘青山立刻大笑道:“好个陆四爷,真够老辣的。我的意思跟您正好一样,他们十几个人也是自觉不错似的。晚上值班,大大咧咧,总以为就是一只鸟、一条狗,也钻不进来。现在,哪知陆四爷带着徒弟,直走进院里,他们还不知道。我也是教他们认识认识,教他们从此以后,别自以为了不得。”说罢,潘青山命众人向黑砂掌谢谢“指教”之德,这才挥手命众退去。黑砂掌又一扪脸,说道:“我这脸是橡皮的,倒不怕相好的暗损我。”说着纵声大笑。
两个老朋友全都轩然大笑,其实钩心斗角,暗挑起节骨眼。乱过一阵,黑砂掌命杨玉虎上前拜见主人,说道:“徒弟过来,这是你潘叔父。”
杨玉虎连忙施礼,被主人拦住。他暗端详此人,身材高大,满腮虬髯,脸比黑砂掌还黑,腮比黑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