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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一个寒冷的日子;太阳高照着,时钟正敲响十三点。温斯顿·史密斯低着头,下巴紧贴在胸脯上,躲避嗖嗖的凉风,迅疾穿过维多利官邸的玻璃门,不过他的动作似乎稍慢了一点儿,一股风沙随之吹了进来。

    门厅满是煮白菜和旧地毯的味儿。门厅的一头儿,一张彩色画报钉在墙上。这张画放在室内似乎有点儿大了。上面只有一张硕大无比的脸,足有一英尺宽。这是一张男人的脸,四十五岁上下,浓重的黑色胡须,一副冷峻的样子。温斯顿向楼梯走去。电梯就不必试了。最好的时候,也很少开动。而现在白天又断电,想也不用想了。这是“仇恨周”节约活动的一部分。去房间要爬七段楼梯。温斯顿已三十九岁了,右腿静脉曲张性溃疡,所以走得很慢,中间休息了好几次。在每个楼梯平台,正对着电梯井,画报上的那张大脸都会从墙上瞪着你。画面设计得很巧妙,不管你在哪个方位,它都盯着你。画下面有一行字:老大哥在看着你。

    房间里,一个圆润的嗓音在读着一串数字,与生铁产量有关。这声音来自一块长方形的铁匾,铁匾像一面模糊不清的镜子,贴在右边的墙上。温斯顿动了一下开关,声音低了一点,不过还依然可辨。这个玩艺儿,叫做荧光屏,声音可以降下来,但无法完全消失。

    ·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一九四九)

    大部分描写未来的小说用的都是过去时态,表面看来不大协调。迈克尔·佛莱思的小说《私生活》开篇用的是将来时(将来,有一个小女孩,叫安坎伯尔),不过很快便难以操纵,转用现在时。走进小说的幻想天地,我们必须与人物在时空上保持—致,这一点用将来时是无法做到的。过去时倒很“自然”。即使用现在时也有点不伦不类,因为任何事情在记录下来的一瞬间便已经发生了。

    当然,今天,对我们来说,一九八四年早已成为过去。然而奥威尔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却是在想象着未来。因此,在读这部小说的时候,与其把它看成是历史小说,倒不如把它视为预言小说。他利用过去时态来描绘未来。给人以一种创作上的真实感。故事的背景仅为三十几年以后,其目的也许是想让读者对他眼中的政治独裁有一种危机感。成书的时间(—九四八年)与小说的书名《一九八四》,只是数字顺序上进行了对调,幽默中透着冷嘲与热讽。战后英国的紧缩政策,有关东欧的报道,都为奥威尔创造一九八四年伦敦那压抑的气氛提供了素材。一九八四年的伦敦死气沉沉,物资奇缺,千疮百孔,万物待兴。科幻小说往往告诉人们未来的物质生活条件是如何如何不同,奥威尔则暗示这些条件会怎么怎么一样,或许会更差一些。

    小说的第一句话颇为惊人。“四月,一个寒冷的日子,太阳高照着,时钟正敲响十三点。”“刺人”的地方在于最后这个数字,尽管对读者来说,一个不以时钟来标记、不以二十四小时来作为一天的时间可能印象更深。不深入研究,不细细品味,这句话似乎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它可以作为一部描写当代世界平凡一天的平凡小说的开头。正是这个言约意丰、极不协调的数字“十三”,告诉我们后面讲到的将是—段不凡的经历。时钟、时间、计算正是这个平凡熟悉的世界里人们安排生活的依据或理据。因此,“十三”正如你噩梦中的一刻,就在此刻,冥冥之中有人告诉你你正在做梦,也就在此时,你从梦中醒来。不过,就本书而言,噩梦刚刚开始,书中的主人公至少永远不会从那个权力至上的世界中醒来,因为在那个世界里只要有权就可以让二加二等于五。

    在接下来的一句话里,唯有专有名词在这部以低调现实主义为风格的作品里突兀出来。温斯顿·史密斯显系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国领袖温斯顿·丘吉尔的代称。他所居住的官邸很可能是战争结束后不久修建的。等后来小说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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