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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您在看这最后一章时怎么那样大意?我在里面跟您说过,我母亲不是罗马天主教徒—天主教徒!先生,您可没说过这事。夫人,请原谅我再次申明我跟您说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一点儿都不含糊。——这么说,先生,我一定是漏看了一页。——不是的,夫人,——您一个字也没漏。——再不然就是我打瞌睡了,先生。——夫人,您要是找这样的借口,就伤了我的自尊心了。——那样的话,我可要郑重说明我对这事一点都不知道。——夫人,这可全是您的不是了;作为惩戒,我一定要您立即回头重来,也就是说,看到下一个句号时,马上回头,把这一章重看一遍。

    我让这位女士用这种方式弥补她的过失,并不是我一时心血来潮或为人残酷,而是出于一片好心;因而等她一路再看回来时,她会心怀感激的。——这是去除不良阅读习惯的一种办法。这种坏习惯不仅她有,许多别的读者也难免—阅读时一味往前赶,只热衷于看冒险离奇的故事情节,不注重从书中汲取丰富知识和深刻道理,而这类书只要看得仔细,肯定能让读者有所受益。

    劳伦斯·斯特恩《项狄传》(一七五九—一九六七)

    任何小说,无论多么客观,总有一个叙述者,但不一定非有一个叙述的对象不可。叙述的对象即读者的化身或代表,只不过它在文本内。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家贯用“亲爱的读者”这一呼语,显得很随便;前面探讨过(第七节)的吉卜林的小说《巴瑟斯特太太》则用了框架结构,显然是经过周密安排的。其中的叙述者“我”也是故事中另外三个人物的叙述对象,而且这三个人物也不断地互换角色。意泰罗·卡尔维诺把规劝读者进入接受状态作为其小说《冬夜旅行者》的开头:“放松。集中注意力。打消别的念头。让周围的世界消失。最后关上门;隔壁的电视机总是开着。”叙述对象无论用何种方式构成,总是一种修辞技巧,是一种控制和加快文本外读者反应的手段。

    劳伦斯·斯特恩假借特里斯特兰的叙述口气,游戏于叙述者和叙述对象之间,颇像杂耍剧院里的小丑,事先在观众席中安插一些配角,让这些人时时诘问,配合他的表演。有时他把读者化作一位女士或绅士,或对之发问,或取笑,或批评,或奉承,以此为其他读者带来娱乐和启示。

    《项狄传》是一本风格迥异的小说,书中的同名叙述者对自己从胎儿到成年这段生命历程予以述说,但他的叙述始终未超过五岁。因为他要把每件事都描述得忠实详尽,结果往往节外生枝,没完没了。事与事尽管有前有后,发生的地点不同,但其间互有牵连。特里斯特兰精神抖擞、为保持着时间顺序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依然成功无望。在小说第十四章里,他仍陷于出生前历史的叙述中而不能自拔。他提到他父亲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命运:唯独惧怕特里斯特兰这一名字,结果一不小心自己的儿子在接受洗礼时还是让人给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他在这里声称:“如果不是有必要让我出生后再受洗礼,我这会儿肯定会把受洗的盛况给读者描述一番的。”

    就是这一个句子(出现在节选之后)能给那位女士读者一个线索,说明她母亲的宗教信仰,因为,“夫人,假如我母亲是个罗马天主教徒的话,就不会出现那样的结果。”原因是据特里斯特兰复印的文件(原文是法文)记载,巴黎大学神学院某些学识渊博的神学家当时就以下意见达成共识,即某些有难产迹象的胎儿可以用“喷射器”在子宫里接受洗礼。因此,在罗马天主教国家里,某些人有可能在出生前就接受了洗礼。

    斯特恩作品的特点一是取笑罗马天主教(他自己是英国国教教区牧师),一是喜欢就人体生殖器官取笑逗乐,为此他有时受到指责。但他在与“夫人”的巧辩(独特、自由的标点更加强了其风趣性)和对“读者”的旁白中表现出其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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