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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钟后,萨莉自己到了。

    “佛里兹亲爱的,我是不是迟到得太久了?”

    “我想,只有半小时吧,”佛里兹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占有物到了,他领主般喜形于色。“包里斯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艾什伍德先生好吗?大家都叫他克里斯。”

    “不对,”我说,“这辈子只有佛里兹叫我克里斯。”

    萨莉朗声大笑。她身穿黑丝绸衣裙,肩上搭一条小披肩,头上斜戴一顶似听差似的小帽。

    “心爱的,用一下你的电话好吗?”

    “可以,去打吧。”佛里兹截住我的视线。

    “克里斯,咱们到隔壁房间去吧。我给你看样东西、”他显然想听听我对他的新相识萨莉的第一印象。

    “看在上天的份上,别留下我跟这个人呆在一起!”萨莉嚷道。“不然他会在电话上引诱我的。他这个人激情太大了。”

    在她拨号时,我发现她的指甲涂成了宝石绿色,这是个不幸的选择,因为这种颜色反而会让人注意看她的手,这双手烟渍斑斑,脏得像小姑娘的手。她的肤色很深,深得像佛里兹的妹妹;脸丈长又瘦,涂了厚厚一层粉,白得像死人的脸;眼睛是棕色的,很大,要是颜色再深点儿就好了,可以与她的头发和眉毛的颜色相配。

    “威———,”她轻声细语地说,亮闪闪的樱桃嘴唇噘起来,好似要亲吻话筒:“IstDassDu,meinLiebling?”(是你吗,亲爱的?)她张开嘴巴甜蜜地一笑,样子蠢极了。佛里兹和我坐在那儿远远地看着她,像在剧院里看演出。

    克里斯托夫·艾什伍德《告别柏林》(一九三九)

    人物是小说最重要的—个因素,当然这句话并非不无争议。其它叙事体裁,例如史诗、以及其它媒介,如电影等,也可以照样讲述故事。但在刻画人物本性时,其手段的丰富多彩和在心理挖掘的深度方面,欧洲小说的伟大传统是无与伦比的。不过,人物问题大概是小说艺术最棘手的一个方面,尤其是使用专门术语讨论时。部分原因是因为人物的类型太多,表现人物的方式方法也多种多样:主要人物、次要人物、单调人物、多面人物;有的人物是从内心刻画的,如弗吉尼亚·伍尔关的《达洛威夫人》;有的人物则是从外表、由旁人观察来描写的,如克里斯托夫·艾什伍德的萨莉·包里斯。

    《告别柏林》的故事情节是虚构的,本来是一本轻松读物,但后来先是改编成舞台剧和电影《我是一架摄影机》,然后又改编成舞台和电影音乐片《卡巴莱》,都相当成功。这样,萨莉·包里斯在当代人们的心目中活跃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乍—看,我们很难理解像她这样的人物竟会获得这种神话般的地位。她并不特别漂亮,也不特别聪明,作为艺人更无特别天赋;她爱好虚荣,玩世不恭,在性关系方面又贪财如命。但从表面上看,她天真无邪,娇嫩脆弱,招人爱怜。她爱装腔作势,但生活现实对她很残酷。伪饰与现实之间总是有距离,—种喜剧效应便由此产生。她的故事发生在纳粹得势之前魏玛时期的柏林,这使得其趣味性和寓意愈发深刻。她栖身在租来的一间肮脏的房子里,梦寐以求一朝发迹、一举成名。保护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是正经的。她谄媚讨好,到处钻营哄骗,但手段拙劣,往往让人一眼就看穿了。她是—个象征,象征那个注定要毁灭的社会中那种自欺欺人、愚昧无知的风气。

    在较古老的故事中,介绍人物最简单的方法是描述一下外表,然后结论式地作一总结。乔治·艾略特的小说《米都马奇》第一章对多罗西亚·布鲁克的描写就是这一方法的典型:

    布鲁克小姐天生丽质,在粗布衣裙的衬托下愈发光彩照人。她的手和腕生得纤细匀称,哪怕衣袖毫无装饰也会显出不凡来,就像意大利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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