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知道,门内一定是个一码见方的小门厅,正对面是一条狭窄的通往楼上的楼梯;门厅的右边应该是一扇门,通向一个单间的客厅,门边的客厅窗户已经破碎,用纸板挡着;两者之间是廊道,通向一个脏兮兮的小厨房,还有一扇门,通向后院和露天茅厕;客厅里应该有一个小壁炉,因为房子的一侧有一根烟囱伸向细雨蒙蒙的空中。汉利从侧面已经看到,房子后面有一个院落,与房子一般宽,长度约有二十五英尺。这个院子用六英尺高的木板栅栏围着。之前汉利已经得知,院子的地面上到处是鸡屎,因为那老头儿在院子边紧靠后栅栏那里修了一个鸡窝,养着四只芦花鸡。情况就是这些。
市政厅已经尽量为老头作了安排,提供了他一套明亮又干净的新公寓,甚至还在别处另送了他一座小房子。社工、救济人员和教会工作人员轮番去看望他。他们劝他,给他讲道理,一次又一次答应他推迟搬迁日期;但他就是不搬。他住处的前后左右都已经被拆光了,他还是拒绝搬走。工程有条不紊在进行中,停车场已经修建平整,浇上了沥青,老头的房子周围也被围起了栅栏。然而,这老头依然按兵不动。
当地新闻媒体热闹了一番,并以《梅奥路隐士》的标题作了报道。当地小青年也聚拢来,朝着窗口投掷石子和泥块,把窗玻璃砸了个七零八落。老头隔着破窗户大声叫骂,这使得他们更加起劲。
最后,市政厅下达了驱逐令,地方法官也下令对住户实施强制动迁。在这个潮湿的十一月上午,许多市民也汇集到这座房子的正门前。
房管局局长招呼汉利。“真是麻烦事,”他说,“这就是麻烦,我真讨厌这种强制驱逐。”
“是啊。”汉利说。他扫了一眼人群,有两名法警前来执行任务,他们长得膀大腰圆,但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另有两位市政厅的官员、两个汉利手下的警察、一名卫生福利部门的官员、一个当地医生,还有几名小官吏。当地报纸的资深摄影记者巴尼·凯莱赫也在场,身后跟着个嘴上还没长毛的年轻小记者。汉利与当地媒体的关系一向很好,与那些老员工交情也不错。双方各司其职,没必要钩心斗角。巴尼眨了眨眼睛,汉利点点头表示回应。小记者认为这是亲密的象征。
“你们要用武力把他轰出来吗?”他轻快地问道。
巴尼·凯莱赫瞪了他一眼。汉利把灰色的眼睛转向这个小青年,盯住他看,直到小记者开始后悔刚才不应该多嘴。
“我们会尽可能温和的。”汉利认真地说。小记者急忙记下来,倒不是怕忘记这么短的一句话,而是为了找点事情做。
地方法官命令的时间是九点钟,现在已经是九点零两分了。汉利对房管局局长点了点头。
“开始。”他说。
市政厅官员走到房门前,大声地敲起门来。没人答应。
“拉金先生,你在里面吗?”他喊道。没人答应。那官员回头看汉利,汉利点点头。官员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市政厅的驱逐令。他的声音洪亮,里面完全能够听到,却仍然没有回答。他回到路上的人群中。
“不如我们给他五分钟时间?”他问道。
“好的。”汉利说。现场警戒线的外面,格洛斯特钻石区的前居民们在这里越聚越多,人群中开始传出小声的议论。终于,后排的一个家伙壮起了胆子。
“别折腾他了,”那声音说,“可怜的老头。”
汉利信步走到警戒线那边,不慌不忙地挨个巡视着一排排面孔,凝视着每一双眼睛。大部分人都避开了视线,没人敢吱声。
“你们这是在同情他吗?”汉利温柔地问道,“去年冬天把他的窗户全都砸碎,让他在里面挨冻,这是同情他吗?向他扔石头和泥块,这是同情他吗?”一阵漫长的沉默,“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