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他们抵达卡马雷。那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家山村小店中停留过,大家轮流下车去吃饭。赖安吃了烧野兔肉和面包。兔子肉干干的,没有什么味道,整个菜清汤寡水,但是饥饿是最佳的调味品:他把桌上的菜和面包全消灭了。现在,他的胃又开始抗议,它又要吃东西了。
哈比比和穆尼尔在车上来来回回递着一个大饼一样的东西,两人用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切着大饼。他们一块也没有给赖安吃。侯赛因似乎只要有了香烟和祈祷就能维持生命。
时间已经是晚上,虽然外面很冷,但赖安还是摇下车窗,因为车里的体味和烟味让他难以忍受。他将车开到了一座小型港口时,闻到了海水的咸味,听到海浪拍打防波堤的声音以及海鸥的呜叫——它们正忙着寻找今天最后的晚餐。赖安看到港口边上黑色的海水,看到那里停着几只渔船和游艇。
“那边。”侯赛因指着停在海边台阶旁的那条旧渔船说。渔船船身上蓝色的油漆久经风霜,己开始剥落。一名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的魁梧男人站在船头张望着,一只手扶在锈迹斑斑的绞车上。见到侯赛因一行人之后,这个男人把一根手指在眉毛上一碰,很随意地敬了一个礼。
“他叫范登障格。”侯赛因说。“他这个人不那么友好。”
考虑到这个阿拉伯人在路上没说几句话,赖安吃不准他心里所想的“友好”是什么意思。
他们下了货车。赖安活动活动自己的腰身和腿脚。
“这位乘客是谁啊?”范登博格问。在赖安听来,他的口音像是荷兰人,但也可能是丹麦人。
“你是在说这个人?”侯赛因指着赖安说,“快过来帮我们。货物太重了。”
范登博格摇摇头。“不,我拿的钱,只是来开船,不是搬东西的。你们自己搬。”
侯赛因不满地咕哝着,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拉拉赖安的衣袖,领着他走到小货车的后面。很快,他们几个人就组成了一个流水线:哈比比把箱子从车上搬到赖安手里,赖安递给穆尼尔,穆尼尔走几步台阶下去,递给站在船上的侯赛因,由他负责把箱子在船上垒好。
所有的箱子搬完之后,赖安手上有些地方破了皮,有些地方起了泡,腰酸背疼,浑身湿透了。他想大叫一声,告诉他们几天前他才受过伤,但是,又觉得开不了口。
远处的太阳亲吻着地平线。侯赛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给了范登博格。他打开信封,简单地数了一下钱,心满意足地把信封塞到里面衣服的口袋里,朝侯赛因点了点头。
侯赛因从赖安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他回到小货车的驾驶室,哈比比和穆尼尔则从货车后面上了车。雪铁龙的引擎响了,很快就驶离了港口。
赖安看着小货车的尾灯渐渐淡去。
“来吧,”范登博格在船上喊道,“该走啦。”
赖安窝在船舱的单人床上,这时的他真希望自己带了些能够保暖的衣服。范登博格此时己将船驶过一座座沙洲,离开了克拉融半岛,朝着公海的方向驶去。
那些箱子上早己盖上了防水帆布,还用绳子固定了。在海风的吹拂下,帆布的边角突突作响。
驶入公海之后,海上的风浪更大了,船随着波浪一起一伏,但它反而加速了。
赖安一直不忌讳坐船。当初他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就觉得坐船时的那种颠簸具有一种抚慰作用,尽管他的许多战友靠在船帮上吐得东倒西歪。此时,破浪前行的这条木船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赖安从船舱脏兮兮的窗户往外面看,天已经有些亮了,而远处的地平线则呈现出淡淡的橘黄色和蓝色。此时天上还有不少星星。赖安看着几颗较亮的星星,努力回忆着他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