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1/5)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丁采臣的家,住在一个名叫“盘龙谷”的地方。它位于平谷和天津的交界处,实际上已属于蓟县的地盘。我开车沿着阜石路,上西五环,然后经北五环转机场高速,在第三航站楼附近,盘上京平高速。

    与丁采臣给我发来的路线图所标示的一样,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我开始进入一条不长的隧道。最后,我在一个名为“田家峪”的收费站交了二十五元钱的过路费,开始拐向人烟稀少的山间小道。

    秋天正在结束。山上的火炬树、元宝枫、黄栌、水杉之类,在寒霜中全都红透了。整个山峦铺锦堆绣,但它所呈现出来的色调,却并非单纯的红,而是一派夹杂着深紫、铭黄和棕褐色的斑斓和驳杂。这大概就是北京人常说的,只有在深秋时节才会出现的“五花山色”了。北京郊外,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你知道,当我开车行进在群山环绕的乡间小路上,梗在心头的那种感觉,除了惊叹之外,多少也会有一种无缘侧身其中的怅惘或愤懑。你不得不佩服有钱人灵敏的嗅觉。他们总是有办法在工业污染和垃圾围城的都市周边,找出一些风光秀美的残山剩水,并迅速将它据为己有。

    按照我和丁采臣预先的约定,在一个人迹罕至的三岔路口,我果然发现了那座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果然写着“发展是硬道理”,而邓小平的半身画像,则略微有点失真。丁采臣的那辆黑色的大众“辉腾”,就停在广告牌下。他并未下车,只是按了两声喇叭,将手伸出窗外,朝我挥了挥,示意我跟他走。我们沿着起伏的山路往东,又开了大约十多分钟,在一处高尔夫球场附近,踅进了一个幽僻的盘山小道。

    你如果去过朝阳的798或酒厂艺术区的话,就很容易想象出那些别墅的建筑式样。红色的砖墙、夸张得不成比例的长条形窗户、圆柱形的水塔、外露的青灰色的钢梁……如果没有楼前屋后那些高级轿车的点缀,乍一看,你还以为自己来到的地方,是一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司空见惯的厂区。那些散落在平缓的山包上的建筑,隐伏在掉光了叶子的树林之中,拙朴中透着精巧,简单中隐藏着繁复。远远地看上去,仿佛那不是什么高档别墅群,而是随便码放在山间的一堆积木。

    丁采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有点瘦,看上去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他穿着一件黑色带拉链的高领毛衣,灰色的灯芯绒裤子;窄窄的脸,络腮胡子,但并不显眼。眼睛很小,也很圆,在茶色的镜片后面挨得很近。

    他有事没事总会时不时地吸一下鼻子。

    我鲁莽地向他伸出手去,同时马上意识到,他其实并没有与我握手的意思,但为时已晚。为了避免尴尬,我只得一把抓过他的右手来,象征性地摇了摇——我发现,他的手掌也显得绵软无力。不过,总的来说,我并没觉得这个人有什么神秘感,或者,有什么让人感到畏惧的地方。甚至,他偶尔一笑,还略微带着一种矜持的羞涩。我不知道蒋颂平在向我介绍他时,为何神色那么诡异。特别是,为什么要把这个普普通通的人,与那部名为《倩女幽魂》的电影联系在一起。

    丁采臣问我从哪来,路上好不好走,早晨刚刚在隧道发生的六车相撞的交通事故是否已经清理完毕。还有一些别的事。都是一些平平常常的话。随后,他朝不远处正在巡逻的两个保安招了招手。那两个保安立刻会意,随即改变了他们固定的巡逻路径,加快步伐,朝这边跑过来。采臣随后对我说了句:“我们先进屋喝杯茶。车上的东西,就让他们来搬。”转身就走了。

    我不安地提醒他,两个保安恐怕还抬不动那箱子,丁采臣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别管,他们自己想办法。”

    我跟着他,由北边的一扇小木门进了院子。沿着鹅卵石砌成的小径,绕过一簇被霜打暗的乌桕树丛,上了三四级台阶,来到了朝东的大门边。台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