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的迷信,像当时的名记者黄远庸说的那样,幻想着只要民主共和的旗帜挂在城头,中国就可以立马改变了模样。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又缺乏对民主制度的虔信,只是把这种制度当成工具,甚至看成可以和中国古老的权力技术嫁接起来的工具。所以,怪事就出来了:彻底地学习西方的旗帜下的革命政府,不仅随意地以政府法令的方式侵夺公民权利(比如剪辫),而且可以在旬月之内,随意改变政体。然而,革命党人的错误并不足以导致袁氏最终的帝制自为,跟后来的军阀混战更是没有直接的关系。唐德刚先生不是考证过了吗?宋教仁被刺案最终跟袁世凯并没有直接联系,袁跟宋案的关系更可能像后来的蒋经国跟江南案的关系一样,是手下的过于忠实之徒将马屁拍到马腿上的结果。而国民党的二次革命,不也是革命党人自己先打的第一枪,而且连蔡锷都对此表示声讨吗(实际上许多革命党人也对此不以为然,三督之中,广东的胡汉民和湖南的谭延闿实际上都是被迫参加的)?是国民党人自己破坏了宋案法律解决的可能,既然如此,袁世凯有必要跟革命党人一般见识,毁掉自己的合法性基础吗?事实上,第一届国会选举上国民党的大胜,很难说一定刺激和威胁到了袁世凯的地位。因为我们看到当时大权在握的袁世凯,对于国会选举,并没有动用他的行政和军事资源进行干预,一任国民党高歌猛进(事实上,这种干预在那个年代是非常容易的,后来的段祺瑞在资源远不如袁世凯的情况下,还成功地操纵了一次“安福国会”),而且,就当时而言,连宋教仁自己也清楚,就算是由国民党组阁,当时的政体也是法国式的半总统制,总统依然是强势,大选的胜利,距离威胁袁大总统的宝座还远着呢。更何况,当时的国民党诸巨头——孙、黄、宋等人,或者沉迷于修20万公里铁路,或者沉迷于宪政,头脑里有没有夺权的概念都很难说。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国民党的“抢班夺权”行为刺激了袁世凯,那么经过一系列成功的政治和军事运作,袁世凯不仅消弭了国民党的势力,也消灭了原来对他的种种制度上的限制,甚至成功地赢得了舆论的同情,有什么必要非要一步步走到帝制的火炉上呢?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当最终袁世凯帝制自为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事实上的皇帝,不仅是终身总统,而且还可以传子(指定下届总统),就算袁世凯是个超级的野心家,皇帝的名位对他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富有政治经验、老于世故的他,难道看不出这里的政治风险吗?为了一个虚名而去冒险,像个“当代曹操”的作为吗?
当然,对此,唐氏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袁世凯的思想旧,满脑子都是中国传统的统治术。这一点,相信熟读《资治通鉴》的唐德刚先生,特别有感觉。的确,袁世凯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有古代权术的影子,唱了很多看似高明的老调子,玩了些许其实并不高明的小伎俩。唐德刚采访过的顾维钧(当时做过袁世凯的英文秘书)也认为,袁世凯根本没有对民主制度的基本信仰。当然,袁世凯从教育背景来看,的确比孙中山要旧些,但这个背景的差异,并不意味着袁世凯必然头脑冬烘,不会赞同向西方学习。唐氏自己也说,在清末新政的时候,袁世凯是个相当新的人物。其实,当时的袁世凯岂止“新”,他可以说是新政的关键,新政以全面学习西方为目标的改革,在军事、警察、邮政、司法、行政和教育等诸方面,都有他至关重要的作用。事实上,当时的他,甚至跟立宪派也有密切的联系,清朝的预备立宪,如果没有他这样的重臣推动,肯定不会那么快。从那时起,他的夹袋中就已经储备了一干受过西方教育的人才,其学识和对西方政治的认识,并不逊于革命党人。退一步,如果非要说袁世凯思想旧,那么二次革命失败后的孙中山旧不旧呢?当时的袁世凯不过是在抓权揽权集权,但民国的各项改革比如司法、行政、警务、税收等仍然在一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