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楼今儿迎来了一位大爷。这爷的大字,不是生在身材高大,也不是胜在侍从甚多,相反,他的背稍稍有些佝偻,头发中夹杂着一些白发,还有些乱,孤身一人,走路还有些颠簸。
抱月楼的小二是何等见风使舵的人,一边招呼了本店的几个护卫就要将他劝走。之所以是劝不是赶,因为这人虽然不是华服着身,却是有种气势,这气势不需要用衣服衬着,反而使他看起来像一位从赌场输了一场的公子,终究是富贵人家的身份。
所以小二客气道:“公子已经醉了,不如让咱抱月楼的小的们送您回去。”言语中虽然客气,却不难听出驱赶之意。
那人冷笑了一声,满身的酒气,然后推了一把上前要搀扶他的护卫道:“今天我包场,让你的客人们都走,现在、立刻、马上……走!”
小二正要再劝,掌柜的出来赔着笑脸道:“公子这么看得起抱月楼不如改天再来,您看……”
他垂在额前的碎发中有种不屑的眼神,然后手肘搁在了掌柜的肩上,一边又腾出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道:“我包场……”
掌柜道:“公子醉了,我差人送您……”
楚云安又掏出了一锭金子道:“我包场……”
掌柜道:“公子不是不知道抱月楼的规矩……”
楚云安又掏出了一锭金子道:“我包场……”
掌柜道:“公子您……您喝多了……”
楚云安冷笑了一声,再给了一锭金子道:“我包场……”
掌柜对一边的小二道:“今天抱月楼整修,让客人们早些散了吧……”
楚云安在掌柜的笑脸相迎中进了大堂,比起十六年前,这大堂亮堂了许多,许多摆设也更精致些。他推开了掌柜,踉跄走到了大堂正中,仰头转了一圈。
梦里,他来过很多次。
一切如旧,却又一切都变了。
他将一叠钱票放到了那因为客人一下子走光了而满脸惊愕的庄先生面前道:“庄先生,别来无恙……”
那庄先生也不知道眼前是何方神圣,只晓得这罕见的包场注定他不是一般人—他是有钱人。于是连忙拱了拱手道:“公子包了场,想听在下讲什么戏?”说完便不动声色地将递过来的钱票收入了怀中。
楚云安就近找了个地儿坐下,拍了桌子叫道:“小二,上酒!”
小二哈着腰端来一壶热酒道:“上等的梨花愁,客官,您慢用。”
“梨花愁,梨花愁……”楚云安抬起头来对庄先生道,“庄先生,我今天想点个庄先生最拿手的话本子,便是长公主当年遇到楚国皇子的那出。今夜,我只听这一出。”
庄先生惊案一落,缓缓说道:“长安秋天,云高风轻,那时候长公主年方二八,生得俊俏,自幼皇家长大,气质风度更是不用说。这日她男扮女装来到牡丹阁,正好遇到一位花魁的春宵彩头,一时间觉得十分好奇,也出了价,不想一轮轮地竞争下来,与对面厢房的公子成了最后的对手。
那公子剑眉星目,一看便不是寻常百姓,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似乎能勾起他兴趣的,不是当日的花魁,而是对面俊俏的小公子。
他一早就识得她的女儿身,她却蒙在鼓里叫得起劲,一个年少,一个无瑕……”
楚云安推开杯子,就着酒壶仰头喝了起来,听到此处突然被这梨花愁呛的猛烈的咳嗽:“好……好酒……”他赞叹道,却不知怎地流下两行清泪。
我已经不是帝王,你到哪里去了?
庄先生的声音抑扬顿挫,并未受到他咳嗽的影响,将这个故事演绎得很对得起他的价格。而听书的人却趴在了桌子上,窗口渗进来的风拂动了他日益斑白的双鬓。他微微张开的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