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提笔,不知不觉又写个没完。毕竟我们相知甚深,虽然信已这样详尽,但仍觉言不尽兴。
解读
王阳明生活的年代,繁荣掩盖着腐败,而腐败从社会诱发而入于廷臣,上行下效,宦风士习大坏,处于官学地位的程朱理学因僵化而对此种状况无能为力。为改变世风士习,阳明心学以回归自性良知,重新修持道德以臻于止善为最终目的。王阳明也觉得自己的力量有限,所以尽力争取志同道合的人。即使身有小恙,阳明先生仍与朋友作长篇笔谈,且言犹未尽,意兴盎然。
原典
得书,见近来所学之骤进,喜慰不可言。谛视数过,其间虽亦有一二未莹彻处,却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譬之驱车,既已由于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未调,衔勒不齐之故,然已只在康庄大道中,决不赚入旁踩曲径矣。
近时海内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未多见,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贱躯旧有咳嗽畏热之病,近入炎方,辄复大作。主上圣明洞察,责付甚重,不敢遽辞。地方军务冗沓,皆舆疾从事。今却幸已平定,已具本乞回养病,得在林下稍就清凉,或可廖耳。人还,伏枕草草,不尽倾企,外唯浚一简,幸达致之。
译文
来信已收到,看到你近来学问骤进,欣慰之情不可言表。你的信我仔细读了好几遍,其中虽然有一两处理解不透彻的地方,那是因为致良知的功夫还不纯熟,等到真正纯熟了自然就没有这样的情况了。就好比驾车,既已走上康庄大道,那么中间偶尔也会出现迂回曲折的情况,这是马性没调教好,缰绳没有勒齐的缘故,然而既然已经在康庄大道上了,就绝对不会再受骗误入歧途。近段时间,纵观海内的诸位同志,认识能达到你这般高度的还不多见,我的高兴用言语无法形容,真是圣道的幸运呢!
我本就有咳嗽、怕热的老病根儿,进入炎热的南方后,近来又严重复发。皇上圣明洞察,托付责任重大,不敢立即辞去。地方上的众多军务,均是带病处理的。现在幸亏是把叛乱平定了下来,已经上本朝廷请求退休回家养病,如果能得以在家乡消暑养病,或许病会慢慢好起来。现在我即将回家,趴在枕头上给你回信,草草数语难以表达我的倾慕和企盼之情。另外,给唯浚(陈九川)的信请你转交给他。
解读
嘉靖六年(1527年),王守仁总督两广军务,击溃瑶族和僮族等少数民族的地方武装。因功被封为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世袭,岁禄一千石,但铁券和岁禄都没有发下。两广役后,阳明肺病加重,上疏乞归。上文是嘉靖七年十月(1528年12月)王阳明写给聂豹的第二封信的开头,这封信也是王阳明的绝笔书信。嘉靖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1529年1月9日)王阳明在归途中病逝于江西省南安舟中。在临终之际,他身边学生问他有何遗言,他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原典
来书所询,草草奉复一二:近岁来山中讲学者,往往多说“勿忘勿助”工夫甚难。问之,则云才著意便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所以甚难。区区因问之云:“忘是忘个什么?助是助个什么?”其人默然无对,始请问。区区因与说我此间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时时去“集义”。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间断,此便是忘了,即须“勿忘”。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须“勿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间提撕譬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