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东阳来过几次电话,都是说枣林经验。他回荆都后,念念不忘枣林村,随时都会冒出些新灵感,就打电话过来。朱怀镜就坐不住了,非亲自去马山蹲几天不可。
他本想图清净,不惊动马山县委,先去枣林村住上两天,作些调查研究。想想又觉不妥。余明吾和尹正东终究还是会知道的,他们就会有想法。说不定《梅次日报》还会有新闻出来说他微服私访。老百姓的政治理想自然是浪漫的,会说梅次又出了个清官,只怕在人们的口碑相传间,还会敷衍出些带古典色彩的故事,诸如断冤狱、惩贪官之类。官场中人见多了把戏,只会说他做秀。老百姓说好说歹都没什么关系,怕只怕官场的流言蜚语。他又的确想去走村串户,最好在农家住上一两晚。想自己在官场上泡了这么多年,口口声声调查研究,却从来就是只听各级领导汇报,还没有真正从老百姓那里听到过一句话。反复琢磨,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枣林村还是去,余明吾也告诉他。不用县里来领导陪同,只请那帮写材料的秀才去就行了。
余明吾接了电话,忙说:“朱书记,您听我汇报,还是让我陪着您去枣林村,开个座谈会,看几家农户,住还是住到县里。农村条件到底还是艰苦,我们不能忍心让您住在农民家里啊。”
朱怀镜笑道:“我朱某人怎么就不可以住在农民家里?我本来就是农民的儿子啊。明吾你也是乡下人啊。我知道,这会儿农村就是蚊子多些,其他都好。”
余明吾还想劝阻,说:“朱书记,枣林村到县里又不远,住在县里,不影响您的调研工作。我说呀朱书记,您就接受明吾的建议吧。”
朱怀镜说:“明吾啊,你就别操心了。我是农村人,习惯乡下生活,吃住都可以的。我又不是万金之体,不存在安全问题。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在枣林呆过之后就去县里,同你碰头。”
朱怀镜执意要住在乡下,余明吾也不敢多说了。朱怀镜晚上打的电话,次日一早便赶枣林村去。随行的只有秘书赵一普和司机杨冲,也没有让新闻单位知道。
驱车不到一个小时,就进入了马上县的枣子产区。四野尽是低矮的山丘,栽满了枣树。山丘间是开阔的田野,水稻正在灌浆壮实。轿车穿村而过,枣树几乎要扫着车顶。枣子还没熟透,青白色的,缀满了枝头,枣树便婀娜如垂柳。
很快就到了枣林村,远远的就见村口聚了好些人。近了,先是看见邵运宏和舒天,再就看见村支书。想不起村支书名字了,只记得小伙子人还精明。还有很多人,只怕是村里看热闹的。
邵运宏迎上来,说:“朱书记辛苦了。”
“你们辛苦,下来这么久了。”朱怀镜说着就把手伸向村支书,“辛苦了,辛苦了。我同明吾同志说了,不要打扰你们。怎么仍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村支书憨厚的笑笑,说:“余书记也没让我们做什么接待准备,只是交代我们准备汇报,准备个座谈会。怎么安排,请朱书记指示。”
“我们走走吧。”朱怀镜说罢,做了个请的动作。村支书客气一下,就在前面带路。邵运宏、赵一普、舒天他们紧随其后。虽说是深入基层了,还得听村支书的安排。要是凭着兴致,或是真想看个究竟,想上哪户人家就去敲门,说不定就会让自己下不了台的。
沿路尽是看热闹的乡亲,朱怀镜挥手向他们致意。乡亲们没什么反应,只是笑。有些女人见他笑了,竟往屋里藏。朱怀镜到底不算迂,挥手之间并没有喊乡亲们好。不然,乡亲们没有回答说首长好,那就难堪了。没人事先打招呼,乡亲们哪知到回答首长好?
见了栋两层的新砖屋,村支书说:“朱书记,我们上这户人家看看?”
“好吧好吧。”朱怀镜说。村支书就高声招呼这家主人,说:“三砣,三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