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巴士站是个放大了的太空球,这是一个繁忙的港口,一辆辆大巴士从云层里浮上来,按照巴士站的导航,停泊在各个泊位上。乘坐大巴士的乘客熙熙攘攘地走出来,这儿有轻微的地球重力,人们的行走都是轻盈的纵跃。他们从这儿到各个太空球居住点要换乘太空摩托艇,乘员二到三人。换乘后,一艘艘摩托艇随之离港,就像是挂着黄色尾灯的萤火虫。如仪本来租用的就是小型太空艇,不需换乘,她在巴士站验票出站后,独自在空旷的太空中疾行。熟悉的景色使她恍惚回到童年时代:那时她常常贴在太空球的玻璃窗上,把鼻梁压得扁扁的,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这种景色已与她久违了。
KW0002号太空球在视野中出现了,是一个淡黑色的大球,缓缓转动着,在空旷的背景上显得孤孤零零。如仪没有事先通知爷爷和基恩,存心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快到太空球时,她才打开通话器:
“爷爷,基恩叔叔,是我,如仪,我已经到你们门口了!”
通话器立即响起基恩惊喜的声音:“是小如仪吗?你怎么突然来了?你爷爷正在睡觉,稍等一会儿,我马上为你打开气密门。”
如仪把摩托艇小心地泊上太空球,仔细地扣好锚扣。太阳从地球背后转过来,阳光照射在太空球的电池板上,为太空球提供电力。往下看是亲爱的老地球,黄河长江变成了两条细带,太平洋闪着蔚蓝的光芒,白色的雪山绵亘在青藏高原上。如仪兴高采烈地欣赏着,等待着气密门的开启。基恩说“马上”开门的,但这个马上未免太长了一点。二十分钟后,如仪还没听见那熟悉的咔哒声,便着急地喊:
“基恩叔叔,你怎么啦?你磨蹭什么呀。”
基恩笑着说:“莫急莫急,马上就好。”又过了十分钟,气密门的外门终于打开了。如仪打开密封的摩托艇舱门,她的太空衣立即膨胀起来,她艰难地挤进太空球的气密门,外门关闭,气密室内气压逐渐升高,太空衣又慢慢变小。内门开启了,如仪急忙跨进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太空球,她在这儿生活了五年,对球内的每一部分都了如指掌。爷爷这会儿在太空球的对面,也就是在她的头顶上,基恩正在他脑后忙着什么。习惯了地球的重力,乍一走进太空球,总觉得眼睛无法适应这里的怪异。头顶上的基恩仰起头,笑容满面地说:
“稍等一下,吉先生的睡眠马上就要结束,我来帮你脱掉太空服。”
“不用,我自己能行。”
她脱掉太空服,沿圆球内面小心地走到爷爷那儿(从心理上她摆脱不了“走向天花板”的错觉)。爷爷还闭着眼睛,两片磁极还贴在太阳穴上,这种强力睡眠机在地球上曾风行一时,但很快就被淘汰了。现在,只有对失眠症患者才使用这种机器。但爷爷一直用着它,他要与死神赛跑,完成那部巨著:“与哲人的对话——过去、现在与未来”。爷爷睡得很安详,睡梦中仍显得很威严,这种威严是与生俱来的。这时基恩对如仪做了个手势,取下老人太阳穴上的极板,果然,爷爷眨巴眨巴眼睛,醒来了。睁开眼,他就把目光盯在如仪脸上,透出惊愕的表情。
如仪大笑着扑到他的怀里:“是我,是如仪,爷爷,我来看你啦。”
她亲亲热热地蹭着老人的脸。爷爷显然很欣喜,不过仍像过去那样不让感情外露,表情淡淡的,没有说话,只是用胳臂搂住孙女。也许,他不能完全忘却“宿怨”,不能忘却孙女儿对自己的反叛。RB基恩收拾好睡眠机,走过来,用他没有指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如仪的柔发。如仪站起来,高高兴兴地同这位童年玩伴拥抱。她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快乐氛围中,不由想到自己那晚的担心是多么可笑。
她仔细端详着爷爷,七十九岁老人看来十分健康,面色红润,动作利索,根本不带老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