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十分害怕,识相地退出去了。
呼延云走进阿累的书房,发现两个抽屉开着,几本书被粗暴地摊在桌子上,想必是王云舒刚才正在翻查。他默默地关上抽屉,把那几本书放回书架,然后就在阿累最后坐过的那个沙发上坐下,闭上眼睛,慢慢地仰起头颅,后脑勺就贴在墙上那道暗黄色的弧形上——阿累生前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做过,当他疲倦或绝望的时候。
一刹那,他被淹没了!
北风呼啸,夜深如铁。他在黑暗中一步步走过冰封的湖面。脚下猝然裂开,他掉进了一个冰窟窿,一步灭顶!寒冷的冰水像数以万计的钢针,从每个毛孔刺入他的肌肤、肌肉、骨骼,疼得他全身痉挛,拼命喊叫,于是汹涌的冰水顺着喉咙灌进了他的胸腔和腹腔,将他的五脏六腑冻结成了一块块冰,并榨出了一缕缕血丝,顺着口鼻溢出。躯体越来越沉重了,他奋力拍打着向上浮游,想呼吸一口空气,但他的手、脚、肘以及每个能活动的器官或关节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点点僵硬。他的一切自救都是徒劳,都在加剧死亡!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冻成一具冰尸,慢慢地沉向漆黑而死寂的深渊,头顶上却传来了放纵而得意的狂笑声……
他要死掉了,但是他又不能死掉,他被困在生和死的那道边缘上,一寸一寸地体验着从人间到非人间的苦痛。
不!不!这种死亡太残忍了!简直就是延长了的活剐!我要努力睁开双眼,我不是坐在阿累的书房里吗?我没有掉进冰窟窿啊!但是眼皮沉重得像结了霜,根本抬不起来,黑暗和寒冷裹挟着我一点点下沉,下沉……难道是我真的掉进了冰窟窿,却在濒死中出现了幻觉以为是坐在阿累的书房里?有没有人救救我?!救命!救命!他呼喊着,但是完全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的声带、舌头和牙齿已经板结……
就在他感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在他绝望到极点的时候,他的肩膀上感到了一股小小的力量,有个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呼唤:“呼延哥哥,呼延哥哥……”
他一下子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书架、桌子、床、窗外正在渐渐黯淡下去的天空,还有雪儿病弱的小脸和关切的目光。他知道他没有被冰水冻成一具僵尸,知道自己还活着,知道刚才只是幻觉,只是阿累的后脑勺残存在墙上的一段凄惨意识的传递。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粗粗地喘了一口气,真诚地说:“雪儿,谢谢你。”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倒杯水吧。”说着,雪儿走出了书房,一会儿捧着杯水进来,他接过使劲喝了几口。
雪儿抿着嘴唇,想了很久,突然说:“呼延哥哥,有件事情,上次你问我的时候,我没有说,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呼延云温柔地说:“雪儿,你想到什么就告诉我吧。”
“杨薇被杀的那天晚上,我一觉醒来,孙阿姨就坐在我的身边,她一边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一边摸着我的额头……”雪儿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当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后来才想了起来,她的手好像湿乎乎的……”
呼延云沉思了片刻,抬起头,微笑着说:“雪儿,谢谢你,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雪儿离开时,顺手把门带上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呼延云圆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坐着。
就在刚才,他真切地体验到了阿累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经受的恐惧和绝望。死亡是一种必然,但是阿累的死亡却是一段常人不能忍受甚至不敢想象的煎熬。不仅肉体要忍受“渐冻”的痛苦,还要眼睁睁看着妻子、保姆合谋起来要他的命……这和小青讲的那个故事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往掉进冰窟窿的人的头顶再砸下一块石头吗?这一切,阿累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他一定也能想到自己死后,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