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阿累生前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可是直到阿累真正解脱之后,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比用冰水洗头还要清醒地领略到这句话的意思。
砰的一声!
好像一个麻包被推倒,裹在被子中的小青直挺挺地扑倒在通铺那又冷又硬的床板上。
三角眼抡起手中的木头板凳,准备照着小青的头颅再次砸下。就在这时,黑暗的囚室里像被扔进了一颗照明弹一般,突然被炸亮,所有人都如同被扒开洞穴的鼹鼠,呆呆地眯缝着眼,不知所措。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开锁声,还有一个女管教严厉的呵斥:“6号监舍的所有人,都面对墙,蹲下!”
女囚们像簸箕里的豆子,哗啦啦地都滑到了墙边。三角眼也不例外。她把板凳往茅坑边一扔,对着墙蹲下,手指尖耷拉在脚后跟旁边。
铁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女管教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见通铺上的被子里裹着个人,上前把被角拉开,露出小青血淋淋的一张脸,不禁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她打成这个样子的?号长呢?!”
三角眼转过身,举起手说:“报告李管,我是号长。这新收的‘炸号’,大家才动手调教她一下,可能下手重了一点……”
“这是下手重吗?这是下死手!”李管生气地说,“谁打的?自己站出来!”
没人吭声。
李管冷笑道:“都跟这儿装哑巴是吧?等我把她揪出来,一准儿让她站笼子。”
三角眼低声说:“李管,当时黑灯瞎火的,大家一拥而上,谁也没看清啊。”
那个不等式忽然凑过来说:“报告李管,我看这女孩儿被打得不轻,还是先给她止血吧。”
李管这才想到当务之急是别出人命,对不等式说:“你,把她背到医务室去。”然后恶狠狠地对三角眼说:“今晚你们6号都别睡了,集体背监规!”
铁门哐啷一声被锁上了,灯却没有关。三角眼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医务室的医生给小青检查了一下,她身上伤痕累累,这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额头上被开了个口子,先给她包扎,又打了破伤风针。小青渐渐清醒过来,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李管让不等式先回号里,然后自己扶着小青在病床上躺下,问:“是谁打的你,为什么打你?你跟我说,别害怕,要说实话。”
小青看她虽然年轻,但目光很正,于是把三角眼怎么骚扰自己,自己反抗后遭到了群殴的情形细细地说了一遍。李管越听脸色越难看:“你右脸太阳穴上好像有块烧伤的地方,也是她们燎的?”
小青摇摇头:“那个是以前留下的……”
李管给她盖上被子说:“那还好,不然就要彻底搜查监舍了,窝藏打火机可是大事……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的。”说完关上灯,走出了医务室。
再次沉浸在黑暗中,依旧不能入睡。
额头剧烈地疼痛着,有如一把大号改锥撩开了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在伤口的中心不停地钻着、钻着,残酷、冷峻而富有节奏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小青咬紧牙关忍耐着,闭上眼,脑海里回想着刚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围殴,虽然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她能想象出那些女囚疯狂的拳脚和变形的嘴脸。本来她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打死,特别是昏死前的一刻,在闻到了口鼻中喷出的鲜血的腥气时,她的舌尖还舔到了口腔里浓淡不一的咸味。她想,这下我可以死了。她唯一惊讶的是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感到无比舒畅。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渴望着被这样虐杀,她记得阿累生前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可是直到阿累真正解脱之后,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比用冰水洗头还要清醒地领略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