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纸,打开,折上,再打开,再折上。雨丝偶尔飘过,将那张纸打得一片斑驳,但他还是那么打开,折上,再打开,再折上。灯箱广告的光芒将他的侧脸映成青色,而他微微外展的小腿却浸泡在铅色的夜幕中,躯体半明半暗,仿佛他的整个人都已经被无数次地打开又折上,因此而憔悴不堪。
他太沉重了,小青有点不敢走近,所以一直站在很远的地方,任渐渐大起来的雨水打在身上。
忽然,阿累把那张纸揉成一团,在掌心里发狠似的攥了一攥,先塞进裤兜,又掏了出来,向三四米外一个不锈钢果皮箱的开口处扔去,但纸团投偏了,碰在外壁上,又弹回了他的脚下。他皱起眉头,拾起纸团,拢在掌心,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上面。一辆公交车笨重地驶来,停靠在车站,车门哐啷一声打开。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把纸团又往果皮箱里一扔,蹬上了车。
公交车依旧笨重地驶远,很快消失于茫茫雨幕当中,像沉没了似的。
阿累没有发现,他再次投入果皮箱的纸团,依旧撞在外壁上,不过这一回,反弹在了小青的脚下。
小青弯下腰,把纸团拾起,慢慢拆开:一张皱皱巴巴的、很薄的白纸,由于阿累揉搓得太多太狠的缘故,最上面一行铅印字都破损了,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单据,貌似发票,空白栏有圆珠笔写的蚂蚁爬一般的蓝色字迹,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她呆了半晌,把这张纸再次揉成团,准备扔进果皮箱,余光一扫,突然发现阿累坐过的那张椅子下面有一个棕色的、鼓鼓的方形东西。走近一看,是个钱包,心顿时怦怦乱跳,捡起打开,里面有厚厚一沓百元钞票,还有身份证、信用卡之类的,想必是刚才阿累从裤兜里掏纸团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的。
刚进城那会儿,小青两眼一抹黑,吃了上顿没下顿,肚子常常饿得生疼。万般无奈之下,她偷过几个钱包,但她从来都认为做小偷绝对不是正道,所以在酒吧找到工作后,就再也没偷过东西了。不过,眼下她刚刚惹了祸,没准就要被炒掉,这1000元能救一时之急呢。把钱包还给阿累,还是自己“眯了”,她犹豫了好久,直到自己要坐的公交车来了,她跳上车,转过身,透过被雨水淋湿的车窗,仿佛又看到了阿累那仿佛被无数遍的、满是褶皱的身影,终于下定决心,还是把钱包还给他。
回到家,因为淋了雨的缘故,小青煮了杯姜汁可乐喝,然后打电话给透视装,告诉她自己捡到了阿累丢的钱包,问她有没有阿累家的联系方式。透视装找酒吧里最红的“少爷”要了樊一帆留下的家庭电话。小青按照号码打过去,过了好久,电话才被接听,一个低沉的、有点瓮声瓮气的声音说:“喂……您好。”
应该就是阿累,只有他那挺拔的大鼻子才能发出这种鼻音。小青说:“你好,我刚才在车站捡到了你的钱包。”
“哦?”阿累有些惊讶,但是随即就平静而客气地说了一句“非常感谢”,仿佛那个钱包可有可无,他对丢或不丢都毫不介意。小青一面想早知道我还不如把这钱包给“眯了”呢,一面说:“你看我怎么还给你?”
阿累说:“你在哪里上班啊?我明天过去取一趟吧。”
小青估摸着不一定能再去酒吧上班了,于是说:“还是我给你送过去吧,你住哪个小区?”
“水岸枫景,你知道吧?”
水岸枫景是本市最有名的公寓之一,位置在二环以内,倚河而筑,水柳坡枫,周边商城林立、车水马龙。业主自然多是富人。酒吧里Waiter开玩笑,说要泡哪个“公主”,被“公主”听见,一般会瞪起眼睛骂一句:“有钱是吧?有钱在水岸枫景给我买套房啊!”所以,听说阿累的家就在水岸枫景,小青颇为吃惊:“知道……我什么时候去合适啊?”
“明天上午吧,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