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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12月21日,当中国人民解放军清浦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郜明,在两个警卫员和许多随行人员的陪同下走进清浦监狱的时候,季伯舜正背靠着黑糊糊的洋灰墙壁,仰脸望着天顶,用俄语背诵着《共产党宣言》: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党人和德国的警察,都为驱除这个幽灵而结成了神圣同盟。有哪一个反对党不被它的当政的敌人骂为共产党呢?又有哪个反对党不拿共产主义这个罪名去回敬更进步的反对党和自己的反动敌人呢?从事实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这时,号子外面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而近,响至号子门前戛然终止了。季伯舜依着墙壁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向门口看了一眼,从门底的缝隙看到了几双穿黑布鞋的大脚。

    “报告首长,就在这间牢房里。”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唔,把门打开吧!”显然是那个首长在说。

    1949年12月21日,蹲在清浦监狱甲十六号囚室里的季伯舜并没想到那个首长会是郜明,也根本没对那位首长的到来表现出任何的欣喜。他十分清楚,夺取了全国政权的中国共产党也不会给他自由的。因为他是托派反对派,不是中国共产党的一分子,他的共产主义信仰对那些同样信仰共产主义的人们来说,只是个天方夜谭式的荒唐笑话。

    事实也正是这样。

    解放军解放清浦后,当天就接管了监狱。此后,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迅速释放了几乎所有在押的政治犯。这些政治犯中有共产党员,进步民主人士,同情革命的大中学生,在战争中受伤被俘的解放军战士,参与反内战起义的国民党军官兵,唯独没有季伯舜和以汉奸定罪的十几个犯人。那一阵子,监狱里几乎天天放人,甲十六号原关押了十四名政治犯,放到后来,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人。

    这期间也发生过一次误会。在刚开始放人的时候,一个被解放军留用的老看守人员向军代表报告,说甲十六号关的一个姓季的其实不是汉奸,而是一个1925年大革命时就入党的老共产党员。军代表很激动,当天就跑到牢房,走到季伯舜面前,“啪”的一个立正,向季伯舜敬了个庄严的军礼,声音哽咽地对季伯舜说:“老同志,你……你受委屈了!”

    季伯舜很吃惊,惶惑不安地站起来,一时竟不知该对这个奉献给他的军礼作何反应。

    军代表亲自给季伯舜下了脚镣,又命令看守帮他收拾东西。

    季伯舜这才懵懵懂懂开了口:“同志,你……你没搞错吧?”

    军代表连忙道:“没错!没错!老同志,我们是解放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就是当年的红军呀!从我们来到的那天起,这个监狱就不关共产党了,我们要用它来关那些关你们的人!”

    季伯舜那一瞬间在无限感慨之中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以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形势产生了变化,托洛茨基反对派和斯大林的第三国际实现了联合,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的陈独秀也和毛泽东的共产党实现了合作。季伯舜根本不知道,他的精神领袖托洛茨基已经在1938年9月为对抗第三共产国际成立了第四共产国际,更不知道托洛茨基在第四共产国际成立两年后的1940年8月,被斯大林派去的杀手残酷杀害。陈独秀也于1942年穷困潦倒病逝于四川江津,国内的托陈反对派一部分流亡国外,一部分坚持国内斗争的同志已大部被捕。他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他的白日梦式的辉煌想象,不管如何辉煌,毕竟还是想象,严峻的历史决不是凭借想象来完成的。

    果然,当那位军代表查阅了监狱的敌档,弄清了季伯舜的真实身份之后,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了,继而,因尴尬的缘故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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