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那次全厂性的怠工，促使日本人取消了代金券制。而和地下党取得联系，进行武装斗争，则是1942年以后的事了。那时，郑少白已经进了日本人的阎王殿，否则，他一定会参加怠工，也一定会参加工人游击队的。

    在1939年，郑少白能想到的唯一反抗途径是偷盗。偷工厂的铜材，用来卖钱养活五个饥寒交迫的孩子，这其中有两个是烈士遗孤。准备偷盗之前，郑少白曾花了几个星期工夫，细心观察了厂门口日军门卫的检身情形。郑少白发现，夜里零点中班工人下班时，日本门卫检身很马虎，也不逐一检查，只是看到谁可疑，才拉过来摸一摸。郑少白便决定，利用中班下班的机会来偷盗作案。

    偷盗方式是多种多样的。郑少白曾在一只破电筒里装上铜棒大大咧咧地往外带。曾把可以用来配钥匙的黄铜板垫在鞋子里一点点往家里拖。也曾把铜丝缠在布腰带里，不动声色地裹出来。最大胆的一次，郑少白竟把一块足有四五斤重的铜轴瓦埋在十几斤霉高粱里，公然地端了出来。那一次差点惹出了大麻烦：轴瓦是日本总技师急用的，第二天四处找不到了，汉奸监工张歪嘴吓青了脸，把当班的工友一通臭骂，却又不敢向厂部日本人报案，只得重新赶制。

    偷出的各类铜材郑少白并不直接卖钱，他是个好钳工，任何铜材到他手里都能派上用场。他用偷出来的黄铜皮给人家配钥匙。把铜棒、铜瓦轴熔化了，铸出一个个小铜佛，让孩子们到街头巷尾四处去卖。有一次，王涌甚至卖给过路的日本兵一只。

    那阵子真苦，白天在厂里上两个班干十六个小时，回到家还要关在小东屋里偷偷摸摸地从事个体生产，一天睡不了四小时。一次不留神，郑少白差点被熔化的铜水烫伤。干这一切的时候，王涌总是他最好的帮手。那时王涌也十二、三岁了，白天照例和妹妹王玲去拾破烂、卖铜佛，夜里就和他作伴，锉钥匙，灌铸一只只小铜佛，有时王玲也伸着头趴在一旁看。兄妹俩都懂事了，都知道这样偷盗很危险，都曾劝郑少白别这样干，他们怕郑少白哪一天上班后，再也回不来。

    危险郑少白当然知道，可却没法不干。不说为自己的三个儿女，就是为王涌、王玲，他也得干。王三哥因为他的不义而死了，他不照顾好他的一双儿女是天地不容的。结果，一家人为之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有一天夜里，当他把一块巴掌大的铜皮塞在破毡帽帽顶的夹层里往外带时，被日本门卫发现了。

    发现完全是偶然的。当时，等着出厂的下班工人很多，郑少白从两个日本卫兵面前走过时，照例按规定取下帽子给他们鞠躬——对鞠躬这事，郑少白一直不敢马虎，总怕马虎惹出麻烦，暴露偷窃的秘密。那天，郑少白也并不马虎，并没有因为帽子里藏有铜皮，就慌慌张张点头而过。郑少白是抓着帽顶的铜皮，把帽子恭顺地贴在胸前给日本门卫鞠躬的。不料，这时偏从后面挤过来一个莽撞的工友，撞着了他的胳膊肘，他胳膊一麻，手一软，帽子掉到了日本门卫脚下，铜皮一下子露了出来。日本门卫愣了，郑少白也愣了。郑少白没待门卫回过神来，转身想往厂里跑。不料，身子刚转过来，日本门卫的枪托子就砸到了他身上。

    郑少白被捕了，连夜被押往阎王殿。阎王殿就是军工分厂，日本的特三科设在里面。厂里的工人只要和特三科打上了交道，不死也得脱层皮。当天夜里，郑少白就吃了苦头，特三科的几个汉奸把他双手捆着，用电葫芦吊到半空中，轮番握着皮鞭抽他，皮鞭上还沾了凉水，直抽得他死去活来两三次。他们要他招认：一共偷了多少次？郑少白咬死口说，只这一次，他只是想用这块铜皮配两把家里用的钥匙。特三科的人不信，第二天扑到他家里，想搜出足够的赃证。

    幸运的是，郑少白出事的消息工友们连夜告诉了叶春兰。叶春兰也不糊涂，马上喊醒小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