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未明,为何突然移动本阵?”
“子婴,黎国的使臣已经到了。”呙葛真备看上去神色轻松,见公孙婴匆匆赶来,一笑道:“尔准备一下,留在城外约束诸军,不可妄动,切不可纵兵大掠。吾这就要入城。”
公孙婴道:“少府大人!虽然黎军已经投降,但——”
“不要乱讲。”呙葛真备微皱头,道:“这是弃战,不是投降,决不可混淆,否则易引起诸侯不安。”
公孙婴顿时糊涂了,道:“弃战?这……这……但是此刻城中情况未明,请准属下先行带一千人入城,布置关防……”
“不必如此麻烦。”
“那么请少府大人允许属下带甲士八百,随大人入城。”
“不必了。”呙葛真备叹道,“黎侯弃战,乃是表明他仍然是大周的臣子,黎国的国君,愿意抛弃兵戎,以诸侯之礼见我,我当以诸侯之礼待之。我们虽然来此,但黎侯反迹未明,朝廷没有明命。你带兵杀入城中,算什么?”
公孙风刀霜剑顿时语塞。呙葛真备回过头来,对身后一人道:“事情既已如此,尔愿随吾进城吗?”身后那人点头称是。
公孙婴看了一眼全身在白袍中的有苏,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少府大人,请三思!属下有一言不得不说——若少府大人相信有苏公子的话,那么便应该派遣大军武装放城,抓捕黎侯君臣。如果少府大人相信黎侯,就应该立刻抓捕有苏,送朝廷问罪。大人岂可两头比取,带不祥之人,入不祥之地?”
呙葛真备微微一笑,道:“子婴,尔能有这番见识,很有进步。可是……有些事情,哪有那么黑白分明,非此即彼?黎侯摆出这种架势,反守为攻,逼吾入城,吾不能不去。若不去,就是疑人以罪,强灭人国……黎侯,恐怕还未有如此胆量,我大军驻扎城外,他难道还想加害于吾不成?”
公孙婴道:“属下不是怀疑黎侯。但此事太过诡异。大人何不在此驻扎,宣黎国君臣出来相见?”
“黎侯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策问现在临朝执政。”呙葛真备皱紧眉,叹息一声,又回头看看有苏,“看来,苏黎二国的恩怨,颇有些曲折。吾要为有苏申冤,却也不能妄害好人,必要入城一趟,才能理清真相。”
他手一扬,阻止公孙婴再说下去,轻拍车轼,车驾立刻向前,十六名下大夫披甲跟随。
公孙婴眼巴巴地望着车队穿过济北军的战线,又穿过黎军战线,直入城门,才回过来头,望着身后一大群目瞪口呆的大夫们。
“大人……”
“备战。”
“少府大人已经……”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备战,派人收缴黎军已经放弃的兵刃,把投降的黎军带到城外看管起来。”
一名下大夫小心翼翼地道:“此乃是弃战,不是投降……”
“朝廷章程里,没有弃战这一说,”公孙婴白了他一眼,道:“我不知该如何处理。听好了,就按投降办理!立刻解除全城黎军的武装,直到一切水落石出为止!”
马蹄声踏在熟悉的街道上,嘚嘚作响。有生以来第一次,看不见苏城里熟悉的街道、人物。清脆的马蹄声,如同一道道划过黑暗的闪电,街道、房屋……一次次闪现,又持续不断地隐入黑暗中。
有苏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尽力去倾听,去寻找——
没有动静。没有鼎沸的人声。也没有往日日暮时分,家家户户烹煮夜宵的熟悉味道。
周礼,过午不食。但苏民总是劳作到很晚,直到日落西山,才归耕回城,叔伯兄弟、邻里友朋,坐在街头巷尾饮酒而歌;姑嫂妯娌忙着为家人做一日里的最后一顿晚饭;垂髫幼童,奔走游戏,喧闹不已……
如今这一切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