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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中国兵不是沿铁路驻扎的,都藏在乡下。

    ——为啥?避避国联调查员的眼睛呀!你不相信,去看!嘉兴城里也不扎兵。

    不过,落去到陶家泾,就驻扎了两万多兵,全是驻扎在茧厂里!“

    大家一阵默然。茅盾问身边一位老乡绸缎店经理:“照你看来,是再打好呢,还是不要打?”

    “论理呢,一定要打。不过我们做生意人日子难过:上海开了火,钱庄就不通,帐头又收不起,生意上的活路断得干干净净了;近年来捐税忒重,生意本来难做,乡下人穷,乡庄生意老早走光;现在省里又要抽国难捐,照旧捐加二成,听说就是充作打仗的军饷,你想,不曾开火,先来从生意人头上抽捐了!”

    没等茅盾说,另一个旅客立刻接上去诉苦说:“抽捐去真和东洋人开仗,倒还呒啥,就恐怕捐是抽了,仗又勿打。”

    “一定要打!伊拉勿抵桩打东洋人,调啥格兵!”那个瘦子旅客抢着表示自己的看法。

    茅盾一听,笑了笑,给这几位同乡分析形势,最后坦率地说:“老百姓尽管一腔热血主张打,那结果是一定不再打了。老百姓要的事,恰就是当局所勿要。现在的事情就是这么着。”

    掌灯时分,茅盾陪母亲回到故乡乌镇,黑乎乎的小镇,似乎更衰败了,一些大的商店已经倒闭,几家几十年历史的当铺,也已歇业,只剩下市中心的汇源当了。

    在乌镇的那些日子里,茅盾目睹了1932年故乡的衰败,也目睹了乌镇四乡农村的丰收成灾的惨痛事实,目睹了一些店铺的努力和失败。

    清晨,还是春寒料峭,街上也相当冷清。但离茅盾家不远的汇源当大门前,却已人头攒攒,等候开门。茅盾特地起个早,赶到那里观察了解,发现在这青黄不接的五月里,许多人天不亮,就守候在那里。他们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身上刚剥下来的棉衣,或者预备秋天嫁女儿的几丈土布,偶尔也有去年留下来,嫌亏本而不卖的几斤丝,也拿出来送进当铺了。

    一直等到9点钟,当铺才开门,这批在饥饿线上挣扎的人们就拼命的挤轧,一片混乱。因为当铺每天只用120元的钱来营业,当完就停。因此,那些衣衫褴褛等候当了钱去买米吃的乡下人,就不能不拼命挤上前去。但就是这样,当铺连农民自己觉得最宝贵的蚕丝都不要!

    这一幅景象,引起茅盾不胜感慨和忧思:

    “把蚕丝看成第二生命的我们家乡的农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这第二生命已经进了鬼门关!他们不知道上海银钱业都对着受抵的大批陈丝陈茧皱眉头,是说‘受累不堪’!他们更不知道此次上海的战争更使那些搁浅了的中国丝厂无从通融款项来开车或收买新茧!他们尤其不知道日本丝在纽约抛售,每包合关平银五百两都不到,而据说中国丝成本少算亦在一千两左右呵!”

    茅盾回到家里,过去常常来替沈家帮忙的老熟人——一个住在乌镇东栅的农民,茅盾称他为“丫姑老爷”,知道茅盾母亲从上海回来了,便进镇来看她。恰巧茅盾从外面进来,这个“丫姑老爷”向茅盾这个“沈家少爷”诉说农村的艰辛,他说:“少爷你看,我这个人向来不喝酒,不吸烟,连小茶馆都不上,而且种的是自家的田。这二年来,也拖了债了,在村里也不算多,百把块钱。”茅盾一听,兴趣来了,忙问:“那你怎么还债呢?”

    “打算在‘头蚕’里还呀,今年‘头蚕,养得好,还清这点债是不成问题的。”

    丫姑老爷胸有成竹地回答。

    茅盾笑了笑,说:“养蚕?卖给谁?你的这点桑叶,不如卖叶,不要再去养蚕。”

    茅盾又把养蚕的危险说了一遍。

    丫姑老爷听着觉得有道理,但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说:“少爷,不养蚕也没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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