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画卷缓缓展开,当今人的目光穿越时空,看到的那两千多年前的一日应该是这样的场景。
公元前149年十月初七,在幅员辽阔的汉帝国的中央,一个小伙子面色凝重,正站在长安县高祖庙前的高台之上。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刚出头,然而,他的脸上却已过早地呈现出因整日操劳而带来的疲惫神情。繁忙的政务和激烈的宫廷斗争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对着父亲的灵位缓缓地行完一套祭拜的礼仪,起身舒展华服,面孔不怒自威,天子的华服透露出此刻庄严的气息。在他的身边,是郎中令张武统领的一群面目严肃、披坚执锐的郎中。高台下还有卫将军宋昌统领的南北军。那些军士们瞪着双眼,目光不停地在那些衣着光鲜的大臣和诸侯王身上徘徊。骑兵和步兵全副武装,手中锐利的剑锋上泛出丝丝寒意,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小伙子缓缓巡视了台下的大臣,整了整皇冠,便转身向所有人宣告,他——刘恒,正式成为汉帝国的第四任执政者。
“趋!”伴随着礼仪官的一声高喊,群臣们小步向前快行,高台下紧握剑鞘、身着绛衣、全副戒备的郎中们立刻站到了台阶两旁。大臣、列侯、将军在西边依次而列,面朝东;丞相以下的文官站在东边,面朝西。几乎所有人在新君面前都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按照叔孙通当年给刘邦从简设计的朝拜礼仪做着动作,唯恐得罪了这位面色庄重的新君。
刘恒的目光扫到了太尉周勃的身上,那家伙神情不似他人那般严肃,正挠着痒。刘恒皱了皱眉,却并未言语。
“万岁”的呼声如同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传播到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民众们自发地应和着那些呼声,刘恒的法驾也缓缓驶来。偌大的汉帝国沉浸在一片新气象之中,每个人都满怀憧憬与希望,只有身负治国重任的刘恒除外。
刘恒眉头紧锁,高台之下是自恃的功臣元老和强横的关东诸侯王,自己的政治手段能压制住这些权臣与贵族吗?他感觉很懊恼,索性抬起头,目光向汉帝国的北部投去,隐隐地看见甘泉宫(西汉离宫)在三百里外静默着。往北,再往北,一群群匈奴骑兵,正策马弯弓,对帝国的边疆虎视眈眈,刘恒仿佛看见匈奴单于带着匈奴铁骑突破萧关,来到甘泉山上眺望帝国的未央宫阙……惶恐与畏惧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
刘恒回头望向高祖庙上父亲刘邦的灵位,一时间悲情难抑,耳边此起彼伏的“万岁”掩盖不了社会的千疮百孔。他接手的帝国虽然披着繁荣的外衣,却不过是一个经历了几番腥风血雨后,仍在苟延残喘的烂摊子。帝国由父辈们草创至今,二十四年来风雨飘摇的历史,缔造了如今铺展在他面前的种种矛盾与问题。
这些矛盾和问题还要从秦王朝开创的皇帝制度说起。
秦之前的中国,实行的是分封制(王制)。周天子留好自己的直辖地之后,将剩下的土地分成小块赐给众位诸侯,形成一个个具有相当自主性的诸侯国,诸侯名义上要服从周天子的命令。这种制度有利于巩固并扩大周朝的统治,但国家容易陷入分裂。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嬴政自认为“德兼三皇,功高五帝”,将“皇”“帝”这两个人间最高贵的称呼结合起来,作为自己的称号,同时除谥法,废分封,中国历史上中央集权的皇帝制度自此得以开创,整个国家走向了真正的统一。如果说秦帝国是一个庞大而崭新的身躯,那帝制就是这身躯的灵魂,而且,帝制的专制属性和秦国那由野蛮文明铸造的身躯契合得非常完美。
在开创帝制、建立秦朝之前,周显王十年(公元前359年),大名鼎鼎的商鞅来到了秦国,面见了日后成为他一生知己的秦孝公。
秦国不同于东方六国,它的文化里并没有贵族传统,骨子里就透着野蛮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