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一看,有七八个人争着在问,陈家新来一位外省口音的客人,可是“会办大臣张大人”?主人不敢造次,先要弄清楚,打听这位客人的作用何在?
“总督衙门悬赏找张大人。我们问明白了,好去报信领赏。”
“是真话?”
“是真话!不信你问地保。”
地保也正赶了来。陈家主人一问,果有悬赏找张大人这回事,便承认有此贵客。隔不了两个时辰,督标的一名把总,送来一通公文,原来是专寄张佩纶的“廷寄”,由总督衙门转交。遍寻他不着,特意悬赏。差官送上公文,还带来何璟的话,要跟张佩纶会面,是他进城,还是总督来看他?
张佩纶不即回答,先看廷寄,是批复他六月十四拜发的“密陈到防布置情形一折”,奉旨:“览奏具见勇敢,布置亦合机宜,仍着张佩纶加意谨慎,严密防守。并随时确探消息,力遏狡谋。”
张佩纶苦笑着将廷寄丢在一边,问起城里的情形。差官只知道巡抚张兆栋托病不见客,何璟因为总督衙门四周有炮守护,倒还镇静。
“船局何大人呢?”张佩纶问,“可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的。”差官的表情很奇特,有些想笑不敢笑,而又想说不敢说的神情。
“如今在那里?”
“不知道。”
既说知道又说不知道,词气近乎戏侮。如在以前,张佩纶必加痛斥,但此时就象身上受了暗伤一般,一有盛气,便牵掣伤处,人好象矮了半截。
“怎么回事?”他只能微微责备,“你前言不符后语。”
差官也发觉自己的语言矛盾,须得有一番解释,但说来话长,又恐贬损官威,惹张侧纶不悦,因而先声明一句:“何大人的下落,我也是听来的,不知是真是假?不敢瞎说。”
“不要紧,说说何妨!”
何如璋也是一听炮声就逃。只是逃的方向不同,是由鼓山向西而逃。
一逃逃到快安乡。那里的施家是大族,有一所宗祠,附属的房舍甚多。何如璋认为这里倒是安身之处,当即派亲兵跟管祠堂的人去说,要借住几天。管祠的听说是船政局何大人,又见亲兵态度狞恶,不肯也得肯。于是一面收留,一面派人去通知施家的族长。
施家的老族长嫉恶如仇,听说何如璋不在江上督师,弃职潜逃,大为不满。亲自赶到祠堂,告诉管祠的,去跟何如璋说,宗祠不便容留外人,请他马上走!
这一下害了管祠的。一说来意,何如璋的亲兵先就翻了脸,一刀背打在管祠的背上,何如璋连连喝止,已自不及,管祠的口一张,吐出来一口鲜血。
挨了打还不敢声辩,回来一诉苦,施家老族长大怒,决意驱逐何如璋。但如鸣锣聚集族人,可能激起众怒,闯出“戕官”的大祸,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条绝计。
“放火烧房子!”他说,“烧得他不能存身。”
“这,”管祠的说,“这怕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无非烧掉两间耳房,我出钱赔修。不烧到正厅就不要紧。”
于是找了些族人来,先备好水桶撬钩等等救火工具,守住正厅,然后动手放火。何如璋一看浓烟熏人,赶紧出屋躲避,但见施家族人,冷颜相向,却不救火。心里立刻明白,低着头跟亲兵说:“人家不肯留我们,不必勉强。我们走!”
于是沿江急走,惶惶然不知何地是今宵宿处?幸好暝色四合中,炮声渐稀,何如璋心神略定,想起有一家洋行常做船局的生意,总有香火之情。投到那里,果如预料,洋行中人跟施家大不相同,不但收容,而且接待得颇为殷勤。
惊魂稍定,少不得问起战况,只知船师一败涂地,但船局的损害却不太重。到了起更,忽然又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