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常在江面上跟洋兵做生意的本地人,都知道战火迫在眉睫。洋商大部分都上了本国的兵舰,而英国和美国兵舰则派出陆战队登岸,保护他们的领事署。当然,船局附设的两个学堂中的洋教习,亦都知道开仗必不可免。
船政局附设两个学堂,由其所在地的位置,称为“前堂”、“后堂”,前堂学制造,后堂学驾驶。制造学堂的洋教习,法国人居多,消息更为灵通,其中有一个叫麦达,告诉他的得意门生魏瀚说:“明天开仗!你自己要有个准备。”
这是绝对可靠的消息,但是魏瀚却不敢去报告张佩纶。他兼任着船局法文翻译的职务,跟张佩纶常有机会接近而不敢接近,因为“钦差大臣”那副颐指气使,动辄“当面开销”的派头,令人望而生畏。他在想,孤拔已经下了战书,何如璋当然已经交给张佩纶,既然已知其事,而出以好整以暇的态度,必有道理在内。或者北洋有密电,和局有保全的把握,或者见此天气,谅定必无战事,一等天气放晴,自会处置。总而言之,不必多事。
到了傍晚,天气又变坏了。暗云四合,天色如墨,微蒙细雨之中,法国兵舰上的探照灯扫到山上,照耀如同白昼。马江道方耀的潮勇,张惶失措,四处乱窜。惊动了张佩纶,询明原由,勃然大怒,将方耀找了来,痛斥一顿,这一下,就越发没有人敢跟他去报告各方面的情势和消息。
又是一夜过去,风停雨歇,显得太阳格外明亮可爱。一上午平静无事,到了近午时分,总督衙门收到法国领事署一件照会,虽也是“蟹行文”,但懂英文的人看不懂。何璟急急传召一名姓刘的文案委员,整个总督衙门,只有这个刘委员认得法文。
刘委员却不在衙门里。前两天台风吹坏了他家的房子,一根横梁从空而堕,打伤了他的怀孕的妻子,他正请假在天主教办的医院里,照料他的妻子。
等派专人将他找了来,一看照会,大惊失色,是下的战书,开仗的时刻是未正两点钟。
“那,那赶快通知马尾、长门,还有巡抚衙门。”
张兆栋得到消息,气急败坏地赶了来,也不等门上通报,大踏步直奔签押房。总督衙门本来是明朝的提刑按察使衙门,当时有个按察使陶垕仲,上疏参劾布政使薛大昉贪污。薛大昉反咬一口,因而一起被捕,结果辨明是非,陶垕仲官复原职。回任之日,福州百姓夹道迎候的,有数万人之多,都说“陶使再来天有眼,薛藩不去地无皮”,后人因此将按察使衙门的一座花厅,题名“天眼堂”,现在是总督的签押房。
何璟正在天眼堂旋磨打转,心问口、口问心,不知吉凶祸福如何?一见张兆栋,倒觉宽慰,想跟他商量个万一法国兵攻到,如何处置的办法。
那知张兆栋不容他开口,先就大声说道:“大人!我的兵,让张幼樵要了去了,无论如何,督署的炮,要分一门给我。”
何璟愕然。愣了一会,方始大摇其头:“那怎么行?”
“大人,督署有四门炮,我只要一门不为过。”
“唉!”何璟皱眉答道,“四门炮有四门炮的用处,东西辕门各一门,后街东西两头各一门。给了你一门,就留下一个缺口,其余三门,有等于无。再说,分给你一门,你也无用,你知道洋人从那道而来?”
“这是小炮,又不是炮台上的大炮,炮座钉死了,只能往外打。小炮是可以移动的,洋兵由那道而来,炮口便对准那里。”
“如果分道而来呢?”
张兆栋语塞,只是哀求着:“大人,大人,你不能独善其身!”
“不是独善其身,是自顾不暇。”何璟说道:“牧民是你的责任,请快回去,出安民的布告!”说罢,沉下脸来端茶送客。
张兆栋看看不是路,转身就走;回到巡抚衙门,一声不响,只喊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