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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原因是如果作那样的解释,就与第二句缺乏顺理成章的联系。而在事实上,它们的联系却十分紧密。第二句“威加海内”紧承第一句而来,而第一句的“大风起”正是渲染一种足以扫荡一切的“威”力和足以征服一切的“威”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李周翰和陆善经对于“大风起”的解释就不算错。既以“大风起”比喻自己起事后的威力、威势,则李周翰把“云”解释为被扫荡的对象,也是合情合理的。问题只在于把“飞扬”解释为“散亡”,缺乏训诂学上的根据。而陆善经的解释,却是有训诂学上的根据的。

    吉川幸次郎只注意到“大风”是贬义词的用例,只注意到“云”可与“乱”联系,而没有考虑其它。《易·乾》以“云从龙,风从虎”说明同类相感,后世因而常以“风云”比喻遭际遇合。《后汉书·耿纯传》:“以龙虎之姿,遭风云之时,奋迅拔起,期月之间,兄弟称王。”常衮《授李抱玉开府制》:“风云所感,挺此人杰,文武相济,弼于朕躬。”《大风歌》的第一句,正是用比兴手法描绘渲染了刘邦及其“从臣”乘时崛起、所向披靡的磅礴气势,因而第二句继之以“威加四海”,便有“水到渠成”之妙。“大风起兮云飞扬”一句兼用比兴手法,既渲染气势,又具有明显的比拟象征作用。至于“风”与“云”各比拟象征什么,原不必细加区分。如果硬要区分的话,那么“云飞扬”从属于“大风起”,“风”是主,“云”是从。所以李周翰认为“风喻已”,陆善经认为“云喻从臣”,都是说得通的。

    从章法上看,第一句“大风起兮云飞扬”乃是为第二句的“威加四海”蓄积气势、渲染气氛。它所展现的,不正是一种所向无敌的“威”势、“威”力吗?而这种风起云扬的威势、威力既然比拟、象征着君臣遇合,乘时崛起,那么这种“威”势、“威”力之所以能够加于海内,当然包含着“从臣”的功劳。刘邦在唱出这首歌的一、二两句时是估计到这一点的。既然如此,如果那些“从臣”都健在,都忠于他,岂不是用不着发愁没有猛士守四方吗?可是摆在他眼前的事实又是什么呢?帮他打天下的功臣诸如韩信、彭越等人都已经被他诛杀了;在破项羽于垓下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黥布,因韩、彭被诛而惧祸及己,举兵反叛;刘邦在平叛中身中流矢(半年后疮口恶化致死),他是带着严重疮伤回到故乡的;这时候,他已经六十二岁,太子(后来的惠帝)懦弱无能,黥布之叛尚未彻底平定,而从吕后所说的“诸将与帝为编户民,今北面为臣,此常怏怏”来看,想反叛的还大有人在。明乎此,就不难理解这首起势雄壮的《大风歌》为什么却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感叹收尾,就不难理解他在唱这首歌的时候为什么“慷慨伤怀,泣数行下”。沈德潜《古诗源》评此歌云:

    时帝春秋高,韩、彭已诛,而孝惠仁弱,人心未定。思猛士,其有悔心耶?

    刘邦对诛杀功臣是否真有“悔心”,这很难说;但沈德潜所分析的形势无疑乃是刘邦所意识、所焦虑的。以“从臣”如“云”而“威加海内”的刘邦最终以发出“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慨叹而走向死亡,不管他对诛杀功臣有无“悔心”,终归是可悲的。当然,有“悔心”要好得多;如果像吕后那样刘邦一死便担心诸将谋反而密谋全部族灭,认为不如此便“天下不安”,那就更糟糕。郦将军的分析是正确的:如果尽诛诸将,则“陈平、灌婴将十万守荥阳,樊哙、周勃将二十万定燕代,此闻帝崩,诸将皆诛,必连兵还乡以攻关中,大臣内叛,诸侯外反,亡可翘足而待也。”(《史记·高祖本纪》)幸而这番议论受到重视而采取了“大赦天下”的措施,才消除了人心的“不安”。

    刘邦当然是个天命论者,但他唱《大风歌》时感到的“不安”却直接来自活生生的现实,而不是直接来自对于“天意无常”的认识。要不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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