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步行到舞会上去的。
从我的住处到莫里斯·巴雷斯大街整整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不过我压根就没打算让皮埃尔开车,理由很简单——没汽油了!
巴黎的燃油早就变得非常稀有,私人汽车运动被根除得很彻底,许多平民汽车在没收之前就没有了燃料,虽然我没有失去自己的车子,但是它的顶棚上也已经积了不少灰尘。现在街上突然比战前多了不少步行“健身”的人,最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就是脚踏车。
我在玛瑞莎的劝说下勉为其难地穿上了一件看得过去的礼服,然后在外面罩上了灰色的风衣,用帽子遮住头。这身打扮在辉煌的灯光下毫不起眼,所以当我来到玛内夫人的宅邸时,要不是掏出了请贴,门卫一定不让我进去。
当这个势利的家伙满脸严肃地看着那张纸片儿时,从大门外接二连三的轿车上下来一大串说着难听的异国语言的客人,其中一个人的个子很高,金发暴露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当他湛蓝的眼睛望向我时,竟然还微微地冲我点了点头。
主啊,为什么我老是见到他呢?
罗斯托克·冯·波特曼上尉今天依然穿着他笔挺的制服,全黑的紧身上衣勾出他如同雕塑一般的身材,结实有力的双腿上是一双铮亮的制式靴子,右手托着大沿帽,铝线编成的帽带闪闪发亮。我想如果能忽视他袖标上那个丑恶的“卐”字,那么我也会为他的外表发出由衷的赞叹。
我漠视了他的目光,转过身,快步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
舞会布置得异常奢侈,宽敞的大厅里满是最艳丽的鲜花和女人,乐队在东南角上奏着温文尔雅的小步舞曲,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璀璨无比,明晃晃地照着下面,在雪白的餐桌上堆满了紧俏的香槟和肉类食品,黄油厚厚地涂在面包上,还有“稀罕”的鱼子酱、火腿……我在这里一点也找不到物资短缺的痕迹。
我端着一杯白兰地缩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这些相互寒暄的客人,有倨傲的征服者,也有卑微的逢迎者,还有一些就是和我一样愿意置身事外却又无能为力的人。我祈祷不要有任何人来找我攀谈,我只想见见西蒙、拉丰和戴斯先生,打个招呼就赶快回去。
不过显然这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我一直没看到那两位朋友的身影,而善于交际的女主人是不会疏忽每一位到场的客人的。
“哦,天哪!瞧瞧我看见了谁?”当这个娇滴滴的女声在我耳旁响起的时候,我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上帝啊,竟然是您!诺多瓦伯爵大人,我真是太荣幸了!”身材苗条的玛内夫人作出一脸的惊喜出现在我面前,她穿着一套露背晚装,耳朵和脖子上的钻石首饰摇摇晃晃,手里拿着一把硕大的鸵鸟毛扇子。
“您好,夫人。”我挤出一丝苦笑,“感谢您的邀请。”
“哦,哦,别这么说,您能来是我的荣幸。”她棕色的眼睛里满是妩媚的神情。“我听说您自从订婚以后就很少在社交场合露面,怎么,吉埃德小姐那么有魅力吗?”
“我只是想多陪陪她。”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哎呀,您的话真是让我伤心啊!”她用扇子遮住嘴吃吃地笑了,“您知道吗,您订婚的时候可弄哭了巴黎很多的年轻女孩子呀,像您这样温和又才华横溢的美男子真不好找,其实连我也一直很仰慕您……”
“真是抱歉了,夫人。”我感到胃里一阵难受。
这场让人很不愉快的谈话甚至进行了好一会儿,这个虚伪的荡妇不停地恭维我,还殷勤地打听我的“新作”,而我知道她不过是想把我也弄上她的床,然后向人夸耀自己又有了一个不错的入幕之宾。
我的脸色越来越冷,最终什么也懒得说,她尴尬地笑了笑,非常识趣地走开了,迎向一群腆着肚子的德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