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照例回答之后,他漂亮的大胡子翘了翘,裂开嘴笑了,不过随后就皱着眉头:“可能您不久之后会很难喝到这样咖啡了,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得靠该死的配给卡。”
他带着隐藏的愤怒回到了柜台前。
西蒙和拉丰告诉我这位倔强的老头最近恨死了在这条街上巡逻的德国兵,他们一来他就把留声机里的唱片换成《英雄交响曲》,并且倒掉正在酒精灯上煮着的咖啡。
“德国人没找他的麻烦吗?”我很担心,“他们的脾气可不好。”
“至少现在还没有,”西蒙耸耸肩,“看得出他们想在法国伪装和平,对这种小小的抵抗行为仅仅是嗤之以鼻。”
看上去是这样,在离我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两个扛着步枪的德国士兵正望着我们窃窃私语,但是没有任何行动。不可否认,与最初的那段时光相比,他们已经变得彬彬有礼,就像常来拜访的邻居,连很多法国人也逐渐放了心。
“他们看上去挺老实,对不对?”拉丰用讥讽的口气说,“或者只是摆出一副最能体现占领者优越感的架势!”
“您说得真是太正确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毫无预警地从旁边插了进来,我们大吃一惊,转过头便看见一个戴着棕色礼帽的男人坐在邻桌冲我们微笑着。
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而西蒙却惊喜地叫了出来:“戴斯先生,天哪,您怎么在这儿!”
他走过去亲热地握住那个人的手,客气地寒暄着,然后拉着他走了过来:“夏尔特,拉丰,你们一定还没认出雷蒙德·戴斯先生吧?夏尔特,别告诉我你忘了四年前是谁出版了你的《雏菊》。”
哦,是的,我想起来了。这个中等个子,留着胡须的男人是法国最有名的音乐出版商,我第一部歌剧的大力提携者。
“您好。”我有些窘迫地微微低下头——他发福了,而且留了胡子,我是一点儿也没认出来!
“真高兴见到您,伯爵先生。”他毫不介意我的“忘恩负义”,“我一直在想跟您谈谈关于那部《华伦沙夫人》的事情。”
我很委婉地告诉他在目前形式下一切都不可能了。
“难道您也认为战争结束了?和其他人一样,您也认为是德国人赢得了最终胜利吗?”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火焰的颜色!
“不!当然不!”拉丰冲动地叫起来,“这是卖国贼的想法!我们可不是赖戈尔!”
这个富态的商人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却压低声音:“请你们相信我,我是根据对事实的充分了解说话的,我告诉你们,法国并没有完。总有一天我们会转败为胜……因为法国并非孤军作战!它不是单枪匹马……因此,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法兰西抵抗的火焰不应该熄灭,也决不会熄灭……”
我们三个人的脸色一下子都变得刷白——是的,这段话我们听过,不,应该是说每个有骨气的法国人都听过:六月十八日戴高乐将军在英国广播电台发表的演讲,地下抵抗运动的宣言!
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把眼角的余光扫向对面的敌人;他们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戴斯先生一定也参加了抵抗运动,而且正在为此奔走!我第一次钦佩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现在决非一个惟利是图的商人,而是勇敢的战士了!
我和拉丰他们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笑。
“您需要合作吗,戴斯先生?”我掏出纸和笔留下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欢迎到我家里来详细谈谈。”
西蒙和拉丰也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出版商的脸上浮现出红润的光泽,他小心地把这几张纸收进口袋里,并且在外面拍了两下:“太感谢了,先生们,你们都是真正的法国人。哦,伯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