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过耳朵,叫薛君曹看。在那耳朵里,他真的看到一个别样世界,里面花木繁盛,飞楼相接,仿似异境。薛君曹禁不住诱惑,跳进童子的耳朵。走了一会,便到一城,甚为瑰丽。薛君曹转脸,发现两童子站在身边,他们说:“此即兜玄国,大小与你的国家不相上下。既然到了,就去拜见一下蒙玄真伯吧。”
薛君曹被带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蒙玄真伯坐于翡翠帘后,身穿日月霞衣,戴通天冠,流苏飘扬,身边有四童子相侍。后面的进展是,薛君曹被封为主录大夫一职。在官署,文书上的字,薛君曹一个也不认识。薛君曹想办公,但每天却没什么事可做。而且奇怪的是,薛君曹脑子里有什么想法,手下就会知道。几个月后,薛君曹有思乡之感,登楼远望,作诗一首:“风软景和丽,录花馥林塘。登高一怅望,信美非吾乡。”薛君曹把诗歌展示给两童子,童子大怒:“本以为你骨质高秀,安于清寂,所以才带你来这里,没想到你是个凡夫俗子!”随后将薛君曹驱除出境。薛君曹感到自己从耳朵中出来,飘然坠地,站起身,已回到自己的寓所,再问邻人,得知已过去七八年了。再后来,薛君曹死了,转世生于申家,即申欢。
下面回到占梦者的第一人称叙述。他对申欢说:“我前生是那童子,你前生是薛君曹,因未脱俗念,所以未得长生,但你能活上千岁。现在,送你一个符……”说完,占梦者吐出红绢一尺多长,叫申欢吞下,申欢抬头再看占梦者,已消失不见。
回到申欢的叙述:“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得过病,周游天下名山,现已两百多岁。所见异事甚多,都记下来,藏于鹿皮囊。”说着,打开那囊,取出二轴书,上面的字,张左不认识。就这样,二人谈了将近一夜,黎明时,张左睡下,等再醒来,申欢已不知去向。
这个故事历来被认为是唐人志怪传奇中炫耀想象力的一篇。但我不愿意把它看作是一个乌托邦的故事,也不愿意说到仙境的神奇。我只是想说,故事之所以在唐人志怪与传奇中具有不可重复性,不是因为它在人称转换和叙事上颇为复杂,而是作者为读者所设置的空间悖论:主人公对那两名童子说,你是从我的耳朵里出来的吗?如果兜玄国在老翁申欢的前生薛君曹的耳朵里也就罢了,但两名童子否定了这一说法,他们表示,是从自己的耳朵里来的。在三维空间里,一个人怎么会从自己的耳朵里跳出来?这一说法意味着空间学上难以出现的情况在这里出现了:整体来自局部,A来自B,但A中还有B。无论如何这是不可思议的。这也正是作品吸引人之处,所以无需将这一空间悖论认定是作者大唐宰相牛僧孺的疏忽。难怪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有一段评价:“造传奇之文,荟萃为一集者,在唐代多有,而煊赫莫如牛僧孺之《玄怪录》。”至于本故事主人公的前生来世,福祸所依,我们可以忽略不计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