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在跟别人聊到工作内容的时候,都会希望不要被误解,但是王田克秋却连这点也办不到,他从事的是那种一旦公开就会遭到侧目,职称令人相当敏感的工作。因此王田尽量都不去谈到工作的事,如果真的陷入无法避免职业话题的情况,就用某某大厦的清洁工,或是某某大楼的行政人员等适当的字眼来模糊带过。
奇怪……为什么会对别人的职业有兴趣呢?真是无法理解。谁在做什么样的工作根本就无所谓——这是王田的主张,或者可以说是基本理念。好比说,就算有朋友到医院打工清洗尸体,自己也照样吃得下那位朋友捏出来的寿司,他如此深信不疑。
算了,这是无关紧要的话题。王田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叼了一根在嘴里,虽说还不至于没有这东西就活不下去,但是香烟对他而言,是终生伴侣的第一顺位候补——就跟女人一样吧。不,这种比较方式对香烟太失礼了,香烟不但比女人省钱,又比任何东西都不虞匮乏,而且高级……他试着用酷一点的思考模式,却觉得跟自己性格不符而作罢。
王田将出租汽车停在百货公司停车场,待在车里面休息。这是今天第五次的休息了,没有人可以战胜休息这个字眼的诱惑。
“呃——”王田用廉价打火机(他是个不在打火机上花大钱的人)点了火,维持着介于放松跟紧张之间的姿势,转向副驾驶座的少女,将今天讲了第九次的台词随着烟雾一起吐出来:“没关系吗?”
“呃……嗯。”回答慢了一拍才传来。少女始终面向前方,没有将视线移开,如同结冰一般动也不动。前面明明只有丰田汽车的车尾,究竟她是在看什么呢?
“那么,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虽然不太想讲这种事……不过这几天吃饭买单的、张罗睡床的、买衣服给你的,全部都是我喔。”这根本就是压榨低收入户嘛,他在脑中挖苦自己。
“我是不知道你遇到多严重的事情,不过我都已经这样表达我的诚意了。”
王田将话打住,沉默地观察她:性别为女性,年龄比自己少了快一轮,也就是十几岁左右未满二十岁,长头发、白皮肤。上个月……六月二十九日星期六的深夜,在目流川出海口附近的某一座桥下,她跟水面流动的垃圾一起,全身赤裸地漂浮着,身体当然是已经冰冷了,却奇迹似地还在呼吸,左手臂上有一处疑似被人从后方用刀划破的伤口——这些是到目前为止所确定的,关于这名少女的全部资料。
“我……”少女微微地开了口:“我是——我……”
看来似乎终于有了交谈的意愿。唉,整整三天都一起行动,就算是跟老鼠也可以变成好朋友了。
“说的没错。”王田谨惯地回答:“你就是你啊。”
“但是……另一个……另一个我出现了。”
“另一个我?”王田皱起脸孔,当然不是因为烟跑进眼睛里的关系。“那是怎么回事?”
他将烟灰从车窗的缝隙间弹落。“我不懂什么意思。你就是你吧?还有其它人吗?”
“另一个我出现了。”那声音在颤抖。
“喔。”这根本无法称之为对话。王田不是精神科医师,他对脑电波的相关话题没有兴趣。“那,所谓另一个我,是什么?”
“就是——另一个——我。”她把句了分段回答,意思却没有改变。
“呃……你是说,类似双胞胎之类的事情吗?”
“我是独生女,只有我一个。”
“啊,这样。”
“但是有两个我。”
“所以——”王田有点烦躁,为了让自己冷静,他用力吸了口烟,稍微被呛到一下。“那你所谓的另一个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被夺走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