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市正坐在民谷家厅堂中。
面向他的伊右卫门则坐在一只六脚柜般大的桐箱上。
关着雨窗,四周挂着蚊帐的厅堂内,弥漫着异样的香气。
房内焚烧的是避邪的香。蚊帐四角都摆着香炉,四道白烟笔直地往上升。伊右卫门一脸憔悴。他一句话都没说,双眼圆睁眼神却颇为恍惚。
“栉①——”
伊右卫门开口问道:
“买来了吗?”
“依您的吩咐,买来了。”
又市在榻榻米上跪着移动到伊右卫门身旁,毕恭毕敬地把东西交给他。
伊右卫门默默地接了下来仔细端详,并问道——是上等货吗?
“此栉乃三光齐亲手绘制的极品莳绘②,上头的重瓣菊花绘制得十分细致。柄上还施以饶富古趣的银细工。这可不是附近杂货店或六栉屋③买来的便宜货,价格亦是十分昂贵,因此在下将您给我的所有银两都花在上头了,但还是——”
“不足的份,我会补给你。”
“那倒也不必。”
其实擅长要诈术的在下已经以舌灿莲花——又市说完便往后退。伊右卫门慰劳道——噢!还真是辛苦你了,接着再度端详了一下栉,再将它给收进怀中。
“阿梅小姐呢?”
“还在歇着。”
“她还是——认为那些是阿岩回来作崇?”
“那不过是夫人的幻想。她是不可能上这儿来窥探的。”
阿岩仍是音讯杳然。
“但是秋山大爷他们一家也——”
“那家伙是个胆小,再者,阿岩根本就不认识秋山。”
“是吗——但坊间可是有许多毫无根据的谣传呢。大川端的二八荞麦屋老板说他亲眼看到了一个厉鬼疾驰而过,也有人说看到一个疯女人出现在暗板。另一方面,也有人传说她在乇川的御净水投水自尽了,也有人说她在杂司谷的森林自缢身亡了。虽然这些尽属谣言——但真是教在下受不了。”
“我也是——”
伊右卫门语气沉重地说道。
“——阿岩已经——”
死了——伊右卫门大概想这么说吧。
又市很了解他这种心情。
虽然已经离异,阿岩毕竟曾是伊右卫门之妻。
望着伊右卫门那一脸憔悴的神色,又市试着找些话说。
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阿岩失踪的六日后。
这段日子里,又市四处东奔西走,非常忙碌。
一个年约二十二、三的女人,披头散发地冲出四谷御门,狂奔而去——。
又市在惨剧发生后的隔天早上,才听到这个消息。
——阿岩。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结果果然让他给猜中了。
又市赶到现场时,阿岩居住的大杂院前已聚集了好一群人。持棍的下级捕吏站在门口,阻止闲杂人等进入,屋内已经净空。问看热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说是闹人命了,据说情况非常凄惨。也有人这么说——屋内是一片血海,宛如恶鬼把人给吃了。
排开人群走进来的八丁堀官员,畏畏缩缩地靠近现场,询问部属死者是什么身分,答案是尚未分晓,但应该马上就能查出。又市表示自己或许认识死者,就被带到了番所④一掀开草蓆,他就看到了一团身穿他所熟悉的衣物的肉块。
——宅悦!
他的秃头已经迸裂,头子扭断,整张脸肿胀不堪,已经无法看出原来的而相,但应该是宅悦没错。旁边有两根染血的拐杖,一根已折断。想必这就是凶器吧。
此人乃足力按摩师宅悦,家住杂司谷的地狱杂院——又市如此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