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知性格恰成对比。
《甲阳军监》蒐集了十七首信玄的诗,我在《武将列传》曾列出其中一首。作品风格大致类似,以下选的是比较不同的一首:
帘外风光分外新,卷帘山色恼今身。
孱颜亦为蛾眉趣,一笑霭然如美女。
信玄写的和歌不多,《武将列传》中收的是最好的几首。以下是作品之一:
并排盛开毫无意义的樱花,迥异于千年颜色不改之绿松
信玄的汉诗与和歌措辞工整却不见灵魂,感觉像是仅凭知识与语汇堆砌而成。
来与谦信的汉诗与和歌比较看看:
霜满军营秋气清,数行过雁月三更。
越山并得能州景,遮莫家乡思远征。
和同样是在越中战场所作的和歌:
战士铠袖权充枕,乍闻秋日南渡初雁啼。
谦信的汉诗与和歌满溢诗情与实际感受,信玄写不出这种诗与和歌。也就是说,信玄以学问与知识作诗,谦信则凭天赋歌咏涌自内心的感情。
两人的诗歌应该经人润饰过,但诗情无法润饰。修改的仅是语句而已,诗情是原作者拥有的秉性,作过诗歌者皆知其中奥妙。
这种奥妙也表现在两人的战法上。古籍记载,信玄绝不独自决定战术,他会先召集将士听取意见,再让他们批评战术,最后达成决定。按着让士兵演练,充分熟悉作战方式,因此作战时也一丝不苟。相对地,谦信是独自决定战术。他在春日山城的毘沙门堂闭关,净斋凝思,一旦思定即召集将士宣告,但那仅是转达自己的想法,并非商量,也没让士兵作任何演练。一想到要如何部署,便策马奔驰于各阵营间面授机宜,告示后随即离开。阵营有主有副,即使主公在另一边作战也不许前往,必须各据位置,否则视为违反军令,格杀勿论。
我认为这种说法可能是后人虚构出来的;然若视为双雄战法的象征,倒是颇具说服力。在这点上,也让人感受到努力用功的秀才型武将和专断擅行的天才型武将之差异。
两人对神佛都抱持着深刻的信仰之心。在这点上,恰成对比的是织田信长,这人是彻底的无信仰者。信长本家信仰日莲宗,但他非但不是日莲宗信徒,各种宗教都不信。烧讨比叡山、逮捕数千名高野山僧人加以残杀,在伊势长岛与越前两度虐杀总计数万名的一向宗(净土真宗)信徒。对基督教虽采取保护措施,但并非基于信仰。信长是最符合近代合理主义之人,挟着宛如魔王般的威力破坏中世,在一番大扫除后,为近世的来临预作铺陈,因此若说日本的近世始于信长亦不为过。此人堪称超脱出格。其最优秀弟子丰臣秀吉,所作所为大致承袭信长,但在信仰这一点却未加模仿,而承袭秀吉的德川家康也一样。只能说信长是一名狂乱的天才。
总而言之,深信神佛是当时的习惯。信玄与谦信也依循风俗,信仰深厚,但态度却恰正相反。
现今在信州户隐明神和更科八幡宫都可见到两人奉纳的祈愿文,内容鲜明地表现了两人的信仰态度。在此仅举户隐明神的祈愿文为例。
信玄写道:
“之前卜卦出现胜卦,足见神明是护佑我的。”
信玄的心态是,获利的是我。这是一种与神明交易的心情。
谦信则写道:
“神明理应站在正义的一方。我与信玄交战是为了援救领土被信玄所夺的信浓豪族,我本身对领土毫无欲望,是为正义而战。因此神明应护佑我。”
谦信认为神明应是正义的化身。越后与信州许多古老神社寺院都留存着谦信的祈愿文,内容皆一一印证他为正义而战的决心,足见他的决心和信念有多坚强。
由此观之,可以说谦信是理想主义者,信玄则是务实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