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圆睁着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面前这位不久之前刚刚被任命为秘书省长官的东宫旧人,两道如同箭矢般锋锐的目光仿佛要将傲然站立在丹墀之下的此人在顷刻间射穿。若是目光能够杀人,此刻的魏徵早已死了千百回。
一旁的李靖心中暗自苦笑,这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魏玄成,还真是谏言谏上了瘾,不分场合不分时候也不分事情,连点最起码的进谏学问都不讲究。皇帝都还没说要亲征的,他便先跳出来堵皇帝的嘴,若是这位君主抓住这点破绽责问追究,这位秘书监大人却要获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了——此刻若是有殿中侍御史在侧抑或萧瑀在场,早就跳出来弹劾他了。
尽管,皇帝此番是一定要亲征的。
对于当今皇帝这件欲说还羞始终有抱琵琶半遮面的心腹事,李靖心知肚明。昔日的秦王一旦闻到硝烟的味道,整个人便会兴奋得不能自制,在这一点上,这个人现在不过是拿天策上将军、太尉、秦王、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雍州牧等十几个头衔换了一个皇帝的头衔而已。北方的战鼓一响起来,想要他规规矩矩待在长安等候前线将领露布报捷那简直如同痴人说梦。李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自己这个中书令兼任的定襄道行军大总管,打起仗来指挥权限十之八九还不如当年在赵王麾下做行军副总管兼长史的时候。
所以,别的事情或许还有商量,这件事情却是没商量的。
皇帝是一定要亲征的,谁要阻止,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必然是要豁出性命的。
“陛下须向臣保证,此番绝不御驾亲征!”魏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皇帝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
“魏徵,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李世民缓缓地咬着牙问道。
魏徵却微微笑了笑:“陛下,臣早就是将死之人,能够苟活到今天已经是异数了!”
皇帝的呼吸一滞,魏徵那笑吟吟的面容越发显得可憎,明显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
下一刻,大唐天子怒容满面拂袖而去,竟将两位大臣晾在了殿上……
挺着大肚子的长孙皇后愕然望着一脸阴霾的皇帝大步闯进寝宫来,端起宫人奉上的水盏喝了没两口便扔在了地上,吓得那宫女当场便跪了下去,脸色惨白,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眼见便要哭出声来。
水盏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摇床里本来便睡得不那么沉的晋王李治,刚满周岁不久的九皇子立刻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
长孙氏急忙伸手推着摇床晃了起来,使眼色暗示那宫女下去,口中却浅笑着道:“这几年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今天又是哪一个惹你不快了?”
“还不是那个只配回老家种地的魏村夫,如此下去,恐怕早晚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杀了他!”李世民恨声说道。
长孙氏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会心的一笑。此时李治却还在细声哭泣,她略有些费力地支撑起身子,站在那生闷气的李世民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她站起了身子,嗔道:“我不过是被那村夫顶撞得火上了头,过来你这里散散心,你这么重的身子,还非要拘这个礼数做什么?”
长孙氏摇了摇头,柔声道:“稚奴被你吵醒了,你哄哄他!”
说着,皇后推开皇帝扶着自己的手,缓步往内殿走去。
大唐皇帝呆了半晌,直到李治的哭声略响亮了些,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笨手笨脚地摇起了摇床,一边摇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李世民生性好强,文治武功行政军事样样不弱于人,唯独看护婴儿却是破天荒头一遭,一时间张手支脚地颇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一边伺候的宫女宦官们见皇帝如此尴尬模样,想笑却又不敢笑,一个个绷着脸憋得极为辛苦。
“臣妾恭贺陛下如天之喜!”
李世民怎么弄李治便是不肯睡,只是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