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英雄大会未开之前,两人还聊过几句,只是碍于人多没有深谈,那里料想得到自己熟悉的那张脸,此时已被苦大娘抓在手中。杨隼明白若以易容术要仿效到如此惟妙惟肖的地步,绝非三五日之功能成,那这面具自然是从真正的金算盘笑掌柜脸上剥下来的了。杨隼气噎喉堵的怒视那人,只料他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整张脸却像是被人使劲拧绞过的抹布似的——两条八字眉、一双倒钩眼,高颧骨、削脸颊,活脱脱一副走路摔倒、吃饭噎着的倒楣相。
那里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头苦大娘疾势不缓,右手甫一抓下人皮面具,左边袖子一抖,银秤砣已握在掌中,恶狠狠的便往那男子眼中插去。两人虽近在咫尺,那倒楣汉不惊不慌,右手金算盘喀喀两声,使一招笑掌柜的“分斤拨两”,将秤砣死死夹住,左掌伸出便往苦大娘右肩拍去。苦大娘偷袭失利,知敌手武功胜己太多,报仇之望只在一瞬之间。当下见得掌到,竟是不肯退。
“喀啦”一声响,苦大娘右肩被击得粉碎。她口中喷血,却硬生生拼着余力向那汉子喉间咬去。那人见苦大娘疯魔也似的张嘴来咬自己要害,皱着眉头将脖子轻轻侧开。接着将右手算盘用指一转,银秤砣“乓”地撒手落地,金算盘却向上腾空旋起。手指再一敲,两颗算珠子脱壳飞出,竟从苦大娘左首太阳穴贯穿而过。
这一下兔起鹊落,只喷得几个八卦门的弟子全身是血。杨隼见苦大娘右肩被击时,已知不好,一个擒拿手便向苦大娘腰间探去,但待得他将苦大娘扯回时,手中抓的却是一具滚烫的尸首了。杨隼哀戚的放下好友尸体,转而愤然质问道:“阁下做事如此心狠手辣,又冒充笑掌柜前来英雄大会,想来必有所深意,何不留下万儿来?”
(按:此处“万儿”为武侠小说习用语,与“扬名立万”之“万”意同)
“小小苍松派也配问我的名字。”那男子终于开了口道:“你东瓯天鹰未免也自恃过高了吧。”杨隼再也无法忍耐,从背后取出一长一短两只铁铸鹰爪,喝道:“多说无益。亮兵刃吧!”说罢手中鹰爪上钩下探,一个纵身便向对方扑去。
杨隼身形甫动,距离那人尚有半尺方能扑到,忽感一团冷风欺身而来,两个鹰爪犹有千斤之重,当下不及细想,向右打出半个旋子,脚下纷点屋中梁柱,御空而行。
“好!”屋中许多年轻人见杨隼使出如此高明的轻功,都是大声喝采起来;但那些江湖阅历较深的人,或惊呼道:“九龙冥鞭!”或喊着:“鬼谷秋客柳带媚!”杨隼听得下方喊声,心中大惊:“鬼谷四魈,春夏秋冬。四魈之一的柳带媚怎么到了这里?”想要回头瞧瞧,但身后劲风凌厉,一道急迫更胜一道,却哪里容得他缓下这一步?
杨隼脚不沾地,或踩或点长屋中数根横梁方柱绕行前奔。跟在他身后的却是“劈”、“劈”、“劈”的巨响,十二声霹雳脆响犹似连成一条直线,对杨隼紧追而来。转瞬之间,杨隼奔过了一间半长屋,这才看见那站在下面的柳带媚。柳带媚那张倒楣透了的脸上,如今带着一抹嘲弄的笑容,手中那根墨绿如黝黑的长鞭,正是他鬼谷秋客的成名兵器——九龙冥鞭。
底下众人见杨隼在半空中跑得如风电般疾驰。这由三间民舍打通的长屋皆有数十年之久,无论横梁或是柱子上头都堆满了厚厚尘埃,但杨隼使开“鹰扬步”轻功、在屋内东横西纵游走,非但没在尘土上留下一个脚印子,更是连半点尘埃也未曾掀起。大伙儿不禁连连赞服,具称“东瓯天鹰”的轻功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他们却哪里知道,此时杨隼心中却怎是一个苦字了得。他表面上看来好似在卖弄轻功高绝,其实却是被柳带媚的九龙冥鞭给逼得无力还招,若是停得半步,恐怕就要身受重伤,只好一味提气前纵狂奔。苍松派的弟子们见杨隼绕了这么一大圈尚未与柳带媚过招,还道是掌门人有意戏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