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托着头,根本没有发现我的来到,我吸了一口气,叫:“奥斯!”
他陡地一震,抬起头来。
在他的脸上,现出不可相信的神色来:“是你,你怎么来的?”
“我来找你。”
“唉,现在,变成两个失去自由的人了。”
我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别太悲观。”
奥斯听了之后,神情似乎振作了一些,他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我见到他了?”
我一呆:“谁?”
“主席,他们的主席!”他的神色十分骇然,“他完了,他一定活不成了。”我也紧张地问道:“他怎样?”
“他受了幅射的灼伤,唉,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的身子烂成这样子的,他的身子整个都完了,但他的头部,却还完好。”
我道:“所以,他们要你将完好的主席的头,搬到另一个身体上?”
奥斯教授喘着气:“是的,他们要我这样做,也唯有这样,主席才能继续活下去。”
我呆了半晌:“活下去的,是不是主席呢?”
奥斯苦笑着:“这就是我以前问过你的问题了,一只鞋子,如果换了鞋底……”
我们一齐相视苦笑,然后,我道:“你答应了?”
奥斯不作声。
我又问道:“照你的理论来说,你是医生,不论他是甚么人,你都有义务要挽救他的生命的,那你为甚么不答应呢?”
奥斯的身子,忽然发起抖来,他的声音也在发颤,他道:“我……我看到了那个人。”
我呆了一呆:“你又看到了甚么人?”
“那个人,我不知道他叫甚么名字,但是我却看过他的健康检查报告,他的身体极其健康,几乎一点毛病也没有,就是他!”
我仍然不明白:“那么,他究竟是甚么人?”
奥斯叹了一口气:“他究竟是甚么人,那不重要,如果我进行手术,那么,他的身子,就会和主席的头连结起来——”
我听到了这里,也不禁生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来:“你……要将那个人的头,活生生地自他身上切下来?”
奥斯教授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我——”
我不等他讲完,便叫了起来:“谋杀!”
奥斯教授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卫,你用的这个字眼太旧了,旧的言语,已不能适应新的事实。在人们以前的言语范畴之中,将一个人的头从一个活人的身上切了下来,那一定是夺走了这个人的生命,是以定名为‘谋杀’,是不是?”
我道:“当然是,现在不是一样?”
奥斯教授叹了一声:“现在情形不大相同,现在,将一个活人的头切下来,却可以不造成死亡。既然没有死亡发生,那又怎算是谋杀?”
我陡然一呆,乍一听得奥斯这样讲,我还有点不明白那是甚么意思。
但是我随即明白了。
我在那刹间,想起了那只猴子头!
教授的意思,十分容易明白:一个人头,没有身子,一样可以活下去的。
这正如他所说,在他的行动中,根本没有死亡,那么,又何得称之为谋杀?
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因为我们现在要谈论著的事,是如此违反我们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观念!
过了好一会,我才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么,你终于答应他们了?”
可是教授却又摇了摇头:“没有。”
“为甚么?”我再问。
教授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忽然,他定睛看着他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上帝的手可以创造生命,改变生命,我不是上帝,怎能这样做,我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