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瘦蹄嘚嘚,一共七匹,就在我们身边转弯路过,背篓里全是累累的石块。骡子的眼睛狭长而温驯,我每次见到都会心动,但那天所见的几匹,长颈上的鬃毛全是白色,倒没见过。
骡队过后,见有一位算命的手相师在坡道转角设有摊位,众人便怂恿我不妨一试,并且围过来听他有何说法。那手相师向我摊开的掌心,诠释我的什么生命线啦,事业线啦,感情线啦都如何如何,大概都是拣正面的说,而结论是我会长寿云云。众人都笑了,我更笑说:“我已经长寿了。”众人意犹未尽,问他可看得出我是何许人物。他含糊以答:“位阶应该不低。”众人大笑。我告诉大家,有一次在北京故宫,一位公安曾叫我“老同志”,还有一次在乡下,有个村妇叫我“老领导”。
过了九曲岭,曲折的木栏一路引我们上坡,直到西洞。岩貌高古突兀,以丑为美,反怪为奇,九仞悬崖勾结上岌岌绝壁,搭成一道不规则的竖桥,只许透进挤扁的天光,叫作洞天,是天机么,还是危机?我们步步为营,跨着碇步过溪。隆冬水浅,却清澈流畅。不料刚才的骡队又迎面而来,这次不再是在陡坡上,而是在平地的溪边,却是一条杂石窄径。骡子两侧都驮着石袋,众人仓皇闪避,一时大乱,美玲和秀红等要紧贴岩壁才得幸免。
终于出得山来,再度登筏回渡,日色已斜。砾滩满是卵石,水光诱人,我忍不住,便捡了一块,俯身作势,漂起水花来。众人纷纷加入,捡到够扁的卵石,就供我挥旋。可惜石块虽多,真够扁圆的却难找。我努力投石问路,只能激起三两浪花。其他人童心未泯,也来竞投,但顽石不肯点头,寒水也吝于展笑。扫兴之余,众人匆匆上车,向两个半小时车程终点的北雁荡山火速驶去。
当晚投宿响岭头的银鹰山庄。抵达时已近七点,匆匆晚餐过后,导游小吴便迫不及待带我们去灵峰窥探有名的夜景。气温降得很快,幸好无风,但可以感觉,温度当在近零摄氏度的低个位数。我存和我都戴了帽子,穿上大衣,我裹的还是羽毛厚装,并加上围巾,益以口罩。暖气从口罩内呼出,和寒气在眼镜片上相遇,变成碍眼的雾气。前后虽有两支手电筒交叉照路,仍然看不分明,只好踉跄而行。
终于摸索到别有洞天的奇峰怪岩之间,反衬在尚未暗透的夜色之上,小吴为我们指点四周峰头的暧昧轮廓、巧合形态,说那是情侣相拥,这是犀牛望月,那是双乳倒悬,这是牛背牧童,而势如压顶的危岩则是雄鹰展翅。大家仰窥得颈肩酸痛,恍惚迷离,像是在集体梦游。忽然我直觉,透过杉丛的叶隙,有什么东西在更高更远处,以神秘的灿烂似乎在向我们打暗号,不,亮号。这时整个灵峰园区万籁岑寂,地面的光害几乎零度,只有远处的观音洞狭缝里,欲含欲吐,氤氲着一线微红。但是浩瀚的夜空被四围的近峰远嶂遮去了大半,要观星象只能伸颈仰面,向当顶的天心,而且是树影疏处,去决眦辨认。哪,东南方仰度七十附近,三星朗朗由上而下等距地排列,正是星空不移的纵标,猎户座易认的腰带。“你们的目光要投向更高处。”我回头招呼望石生情、编织故事的小吴和她的听众,并为她们指点希腊人编织的更加古老的故事,也是古代天文学家和船长海客的传说。“猎户的腰带找到了吧?对,就是那三颗的一排。再向左看,那颗很亮丽的,像红宝石,叫Betelgeuse,我们的星宿叫参宿四。腰带右侧,跟参宿四等距拱卫腰带两侧的,那颗淡蓝的亮星,希腊人叫Rigel,我们的祖先叫参宿七。腰带右下方,你们看,又有一排等距的三颗星,是猎户斜佩的剑,剑端顺方向延长五倍距离,就是夜空最明亮的恒星了——正是天狼星。这些星象是亘古不变的——孔子所见是如此,徐霞客所见也如此。”
次晨又是无憾的响晴天,令人振奋。越过鳞鳞灰瓦的屋顶,巍巍两山的缺口处,一